这一日,崔以霏又在课后偷偷抹泪。
这里是静嘉堂的后花园,一处偏僻的假山后,少有人至。
卢筠清爱这里的清净,没想到会遇上崔以霏在此哭泣。
“怎么了?崔以晴又欺负你了?”
崔以霏紧张地抬起头,一双含愁美目中氤氲着水汽,见是卢筠清,放松下来,她摇摇头。
“不是她,是母亲、母亲要把我指给肖司空家的次子,肖别鹤。”
“你不喜欢他?”
“那肖别鹤是有名的无能纨绔之徒,身量不足五尺,脑满肠肥,我……我实在不想……”
卢筠清迅速在脑中换算了一下五尺,大约是一米五左右,不由咂舌,眼前的崔以霏婷婷似一支玉兰,配这样粗短的男子,的确是委屈了她。
尤其还是个无能纨绔之辈。
“若是不喜欢,直接与你母亲说,不行吗?”
“我……”崔以霏嗫嚅着,“府中之事,一向由母亲做主,我从未说过’不’,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是嫁人的是你,又不是她,这可关系到你后半生,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日日难捱,如同坐牢。”
“可是,可是,母亲说,肖别鹤的母亲下月就要来相看我。”崔以霏说着又垂下头去。
“对了,你可有中意之人?”
崔以霏的脸漫上一层薄红,“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若你有中意之人,叫他即刻去你府上提亲,先下手为强,岂不正好?”
崔以霏眼中闪过希望的光,随即又黯淡下去,“母亲看不上他的家世……”
果然,是有意中人的。
“莫非你中意的是寒士?”
崔以霏摇摇头,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假山另一侧传来声音,随即住口。
两人对望一眼,便听到那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你们不是自小在京城长大的,自然不知这许多密辛,咱们这位先生,平日里瞧着洒脱恣意,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他原本有位未婚妻的,谁知婚期在即,未婚妻却暴毙而亡,此后他便孑然一身,一直到现在,四十多岁了也不娶妻,也不入仕。”
“我阿爹说,他若是入仕,多大的官也做得,今上曾数次征辟,他都称病不出。哎,也不知那位准师母是何等样美人,竟让他惦念至此。”
是崔以晴的声音,她正同吏部侍郎李家的一对双生花八卦,吏部侍郎是年初调来京中的,两位李小姐并非京中长大,对京中旧事并不了解。
“这位红颜薄命的准师母,是哪家的小姐?”
见李家姐妹被自己的话勾住,崔以晴越发得意,声音也更响亮,“正是那纪州……”
“住口!崔以晴,身为学生,你怎敢妄议先生私事?”
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裴云舒带着侍女过来了,她愤怒地盯着崔以晴,一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崔以晴从未被人这般呵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自小骄纵,母亲事事顺着她,长姐又懦弱可欺,阖府上下没人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她本要发火,待看清是裴云舒,便强自压下怒气,换上一副笑意盈盈面孔。
“阿云何必动怒,我们私底下说说,又不会传到先生耳中。”
“私下说也不行,崔以晴,你也是高门出身,应该明白’尊师重道’的道理,若是再让我听见你妄议先生私事,崔尚书恐怕难逃教子无方的参奏!”
这话已是赤裸裸威胁,崔以晴心中虽不忿,也明白这事说出去,总归是自己不占理,于是立刻放软了姿态。
“阿云何必动怒,以后不说就是了。”
这事自此揭过,不过卢筠清瞧着裴云舒怒气久久不消,心中已有三分留意。
裴云舒平日再不喜欢崔以晴,也是耐着性子拉拢她,今日却在众人面前一顿怒斥,丝毫不给她留面子。
难道说……
后来先生讲课时,卢筠清便有意无意的看向裴云舒,她极为认真,先生讲课时,她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先生,先生走到哪,她的眼神就跟到哪儿,好几次,先生已经走出去很远,裴云舒还恋恋不舍得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瞧着这情形,卢筠清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糟糕,游戏女主不仅对官配不感冒,还疑似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大她十余岁不打紧,关键是对早夭的未婚妻一往情深、念念不忘,俨然打算孤独终老。
不过这也是很久以后,经过多次观察得出的结论。
回到当天,卢筠清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就是给崔以晴的牛喂酒。
此举当然是为了报复崔以晴对她的恶行,她已提前摸清崔以晴的牛车停放地点,还有那头牛进食的时间。
然后,趁其他人不注意,由桃叶放哨,她偷偷将一罐酒倒进了牛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