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容的宅院在城北,靠近永安桥。
马车停在侧门外,门口窄小,外面立着一株高大的香樟树,绿意葱茏,若不仔细,极有可能走过也不会发现这扇小门。
卢筠清当下便有些酸。
“你常走这扇小门?”
殷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到她面上露出微恼神情,才缓慢清晰道,“不,今日是第一次。”
然后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从生气转为讶然。
“我同祁修容谈事都在酒楼,从未踏足此处。”
卢筠清半信半疑。
推门入院,便有香气扑面而来,细细嗅闻,能闻出清新的茉莉花香和温暖的木质香。
宅院宽敞,分为前后两进,前院待客用,后院祁修容和侍女住。
他们进的正是后院。
卢筠清注意到,这里没有花圃,也没有假山,大片空地上开了好几个人造水池,池中偶有光影浮动,像是养着些鱼儿。
两个院子中间的门被推开,祁修容带着两名侍女走上前来,在殷玄面前跪下。
“不知主公驾临,奴婢有失远迎。”
祁修容今日装扮之华丽更胜昨日,步摇上镶嵌硕大鸽血红宝石,滚圆修长的上臂戴一只金丝镶彩宝臂钏,螓首蛾眉、肌肤胜雪,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与裴云舒和盛念纯等世家贵女不同,她身上流露出一种我见犹怜的妩媚气质。
卢筠清目不转睛地打量她,见她两颊薄红,像是喝了酒。
“起来吧,今日是我临时起意过来,不要搅扰了你会客。”
祁修容这才规规矩矩地起身。
“没有搅扰,方才送走了肖司空和崔尚书的公子,现下已无他事。”
肖司空和崔尚书的公子,那不就是肖别鹤和崔以安?
这两人在春日宴上一同作弊,如今又一同来会歌妓,真真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
一想到祁修容这样的美人,要应付这两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家伙,卢筠清忽然对她生出一丝怜悯。
祁修容起身后,目光在殷玄和卢筠清交握的手上逡巡片刻,又跪了下去。
“修容见过卢小姐。”
她知道她是谁,且还对她下跪。
“快请起来。”
卢筠清条件反射般想去扶她,殷玄轻轻拉住她,清亮眼眸中泛起笑意。
“落月早晚都是我的人。她今日跪你,也是应该。”
卢筠清当下便涨红了脸。
“外头冷,你跟她进屋去聊。”殷玄拍拍她的手。
“那你呢?”
“我在此处等你。”
“卢小姐,喜欢喝什么茶?枫露?青凤髓?鸠坑?”
祁修容摒退左右,亲自跪坐在蒲团上,执起一柄青瓷茶壶,为她煮茶。
“就枫露吧。”
卢筠清心不在焉道,祁修容嫣然一笑,“每每喝了酒,我也喜用此茶醒酒。”
卢筠清决定直奔主题。
“你如何知道我姓卢?”
祁修容笑意加深,“主公身边的人,谁不知道卢小姐?”
“卢小姐是主公心尖尖上的人,也是这么多年来主公身边唯一的女人。”
“你跟他……”
祁修容正在摆放两枚青瓷茶盏,闻言一愣,随即失笑道,“奴婢是主公的奴婢,也只是奴婢。卢小姐可知,主公将我从纪州带到京城,为的就是周旋于王孙公子间,搜集朝政舞弊、卖官鬻爵的证据。”
“试问有哪位大人,肯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侍奉他人?”
这话说得不错,可卢筠清仍有些介意。
“前些年殷玄和柳季景打架,也是为了你?”
祁修容微微一笑,“也是,也不是。”
卢筠清凝神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解释,就在这时,咕嘟咕嘟的声音传来。
茶壶里的水开了,水汽氤氲在空气中,与香炉里的袅袅轻烟交织在一处,纠缠舞动一番后便消失不见,了然无痕。
卢筠清收回视线,她这才注意到,屋里的多宝阁上放着几个琉璃缸,缸里养着或红或紫的金鱼。金鱼飘逸宽大的尾巴摇曳不止,像羽扇、又像仙子的霓裳。
“当年那场打架,其实是故意做戏,当时主公还是侯府的二公子,上面有一位嫡出兄长,一直忌惮主公。”
卢筠清心中咯噔一下,她记得阿云说过,殷玄袭了爵位后,第一件事便是把长兄赶出侯府,阿云还据此指责他“刻薄寡恩”。
“老侯爷和头一位夫人是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大公子自小备受宠爱,也是老侯爷看中的继承人,按照老侯爷的意思,这昌乐侯的爵位,本是要给大公子的。毕竟长幼有序,主公虽是公主所生,毕竟是次子。”
“老侯爷对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