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水,泛着灰绿色的泡沫,淹过她大半个身子。
粗大的木栅栏从四面围过来,栏杆上的木刺扎进她手心,鲜血滴落在水中,混入浑浊水面,消失不见。
卢筠清却丝毫不在意。
她握紧那栏杆,盯着岸上的盛念纯,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兄长在哪里?”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盛念纯拨弄了一下新染的指甲,不紧不慢地说,“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问这个干什么?”
“怎么?你是觉得自己能救他啊?还是觉得你在水牢里也能召唤救兵?”
盛念纯嘴角上扬,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卢筠清拼命晃动眼前的栅栏,连带着脚上的铁链也哐当作响。
“你们到底把我兄长怎么了?他在哪里…… ”
“够了!”
盛念纯高声打断她,“还能去哪里?你都看出了他们是迟国人,自然是被掳到迟国境内。运气好呢,为奴为仆,运气不好,杀了也是有的。”
一想到长兄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沦为下人,卢筠清就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无耻,你…… 你身为羽朝人,竟然勾结迟国,残害同胞,你…… ”
“得了吧,我父亲已经被殷玄杀了,羽朝已没有我容身之地,不把未来的驸马交出去,我要如何在迟国立足?”
“你……”
愤怒到极点,反而说不出话来,卢筠清连牙齿都在发抖,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咬牙切齿。
“真是笑话,卢筠清,你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去找你兄长?还是睁大眼睛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吧,你见过哪个被埋进坟墓的人,又爬出来的?”
“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这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墓穴,怎么样?”
卢筠清垂下头,无力再与她理论,脑中只疯狂重复着一个念头。
若不是因为她心情不好,兄长为了让她开心,带她去修理铁皮人,或许一切就不会落入这样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还记得,那一日,是殷玄走后的第三日,长兄即将返回白石城,见她情绪低落,便提出一起去找铁匠修理铁皮人,顺便外出散散心。
同行的有桃叶,书剑,墨闻,还有小白。
谁知那铁匠铺已被迟国残兵暗中偷梁换柱,铺里所有的铁匠都是迟国残兵假扮,他们趁卢筠清等人不注意,发动突袭。
她记得晕倒前,看见桃叶被手刀砍晕,小白被摔到墙上,书剑受了伤,墨闻将长兄护在身后……
再然后,她就昏了过去,醒来已在这水牢里。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卢筠清低着头,暗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引起回声。
盛念纯笑了,笑得妩媚而肆意。
“杀了你?那多没意思!若你恨一个人,一刀毙命可就便宜他了。见过猫怎么吃老鼠吗?抓来以后先不吃,慢慢玩弄、戏耍、折磨,到最后,猫享受完折磨的乐趣,觉得无聊了,才会把老鼠吃掉。”
“今日,你便是老鼠,我便是猫。不尽情折磨你一番,我又怎么能尽兴!”
“只可惜啊,我还有事要离开这里,否则,我必定要每日来这里看望你,看你全身的皮肤一日日烂掉,看你身上的肉被虫鼠一点点啃食,看你一寸寸烂在这里,无人问津。”
盛念纯说着,便吃吃得笑起来,两边肩膀都抖起来。
“这个水牢,我第一次见就喜欢,如今送给你,做你的葬身之地,你可喜欢?”
“念在咱们姐妹一场,我可是护着你,没让迟国兵糟践你,你呀,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去,岂不是很好?”
卢筠清冷冷回道,“何必说得这般好听,你也不过是怕我暂时委身于迟国人,日后伺机逃走罢了。”
盛念纯嫣然一笑,“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你如今倒是变聪明了。是啊,我可不想再有差错。男人都是好色的,若不巧有人被你迷了心智,将你收了,我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你就自己在这里,尽情享受这份孤独,品尝死亡降临的滋味吧。”
盛念纯转身离开,厚重的石门从外面缓缓合上,卢筠清眼睁睁看着两扇门间的缝隙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一切都暗下来,只有门两侧的石壁上,各燃烧着一簇火焰,待火烧尽,一切都归于黑暗。
饥饿寒冷害怕这些感觉交替袭来,最终,她陷入了混沌的情绪,甚至有些困,她记得卖火柴的小女孩临死前也曾看见幸福的幻境,此刻,她是不是也要进入那种状态?
水中忽然传来震动,那是水波一圈圈向外扩散的的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频繁。
难道是水蛇?
她焦灼地看向四周水面,可是这里太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