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开阳疲惫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长廊回响。
乌鸦悬停在吊顶花簇上,在晦暗处的少年挑眉:“一瞧你这模样,就是又干了缺德事。对她撒谎了?”
“怎么对长辈说话的。”管开阳斜睨他。
“你确认她身份后,一直没有担心过她的安危,是知道她身上有能保命的东西吗?”
管开阳手心向下,烛影明明晃晃,揭离地面,倏地如利刃,将乌雨身后墙面割出一道创痕。
她周身压抑的戾气,令乌雨有些脊背发寒。
“潘寻青在伤好之前,会一直待在朝闻道宫,这期间不论她来探望几次,你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管开阳单手整理了一下领口。
她还很年轻,她要先看看世界、学学灵台道术,最后以自己的选择,来应对那条多年前就藏进她身体里的深渊。
“嘁。”乌雨避开管开阳锐利的目光。
乌有用黑色的眼眸向下注视着,沉静地问:“主上,杨家派来的杀手身份未明,但并非寻常人,而潘寻青只是一介凡人,他们,肯定会质疑杀手的死因。”
“那杀手喉间只有一道致命伤,但是身上还有多处利器刮伤挫伤,我瞧着,他像是在来这里之前,就和谁打了一架,”管开阳略一思索,“让人去外城找找目击者,若是有的话,消息散给杨家。重点是把江萤入住温泉客栈的信息、还有沿途的痕迹全部抹掉。”
“嗯,我们是一路补刀找过去的,应该没有剩下活着的人见过她的脸。”
就在他们一来一往地交待事宜时,突然旁边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乌雨纤瘦的纯白衣衫落了点点殷红,口中还在不断流出鲜血,原本清秀的面容布满了青紫痕迹,颈间的血管凸起。
“乌雨,乌雨!”乌有从吊顶上一跃而下,手接过乌雨的下颌,从他颤抖起伏的胸前掏出一只白色小药瓶,药粒灌进他嘴里。
管开阳面色铁青,冷冷瞧着。乌有万年不变的沉冷面孔泛着焦灼、不安,拍乌雨肩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直到乌雨终于醒觉,管开阳才放松绷紧的牙齿,骂道:“你是不是出了灌月楼!”
布置在温泉客栈附近的探子,并未来得及接下潘寻青,只是在客栈的簿册上发现了江萤的名字,是以他们提前知晓江萤可能与潘寻青一路。
“是不是,担心她?”
大口的鲜血止住了,现在从乌雨口中咳嗽出来的只有零星的血沫,少年美得惊心动魄,眼神也带着刺:“只是出去一会儿罢了,听到你们已经见到人,我就立马回来了。”
“你病了十几年,若是真的不想活了,下次出那道门,就永远别再回来,我也懒得给你收尸。”管开阳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乌雨收回视线,在乌有的手心闭上眼:“嘁,老子不想死。”
*
江萤回到学宫,坐在寝房案前,又给饿得想啃人的梦蝶喂了蜜之后,还在思考管开阳的话。
其实约等于什么都没有说。管开阳没有承认她们认识,一句“相识不如相交,你不了解我的地方,以后慢慢了解”就把她打发了。
那人对她有所隐瞒,这一点让她不太舒服。
接下来的两日,她一直认真地在学宫内上课。兽修先生沈婉仪是位高大健硕、孔武有力、面庞浑圆微红的女人,与其姓名极为不相符。鹿薇师姐作为沈先生的亲传弟子,也作为辅助而出现,在课上一个时辰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在玩弄江萤的梦蝶,以及快乐唠嗑。
“你师兄这两日情绪如何了?”
鹿薇瞥见,江萤举着笔看沈婉仪如庖丁肢解一只麻雀,还露出不解的目光。
“她好迷人,残忍中带着风情与绝对的压制力。”
江萤托腮看向上头,沈婉仪先生正将小鸟的各个脏器于演示板前归位,为他们阐释兽的身体的奥秘,根本没有注意鹿薇方才说了什么。
鹿薇有些惊讶,还在自说自话:“你说的也没错,她确实有魅力,投胎的家世好,一出生顺风顺水,长得嘛……也颇有几分傲人,可是这也不能是她不敬师长、骄矜蛮横的理由啊!”
“啊?什么?”
“你不知道吗?她在二十人的课上,拍案而起,把你师兄骂得狗血临头!”
江萤收回目光,定神:“沈婉仪先生骂陈喆师兄做什么?”
鹿薇眯起眼睛,拍了下自己白花花的额头:“哎呀,扯到我师父做什么?我是在说你们符修那个万山慈啊!入学宴的时候她不是还和你比画来着?”
原来,因为张友仁在闭关,陈喆为她代课,在给万山慈等人上符术课的时候,被这个矮了他一截、合该称呼他一声张师兄的跋扈师妹当场甩了脸色,说他学艺不精不配给自己上课,张友仁先生让如此不堪的徒弟给人授课,更是非常不负责任。
“她为什么说我师兄学艺不精?”江萤眉毛皱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