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梦里有白色的月亮和黑色的猫。黑猫一路狂奔,奔向山坡尽头,你追到最高处,脚下平地塌陷,你和猫一起下跌,跌进无穷雪原。落地时一人一猫都平安,你呆呆地坐在雪里,看它抖了抖漂亮的皮毛,从身上抖出一只红宝石怀表。
黑猫回头,咧开嘴,好像在冲你笑,然后一头扎进雪地,不见了。
天上开始飘雪花,飘下来都变成圆滚滚的雪丸子,生出纤细的手脚,仿佛有了生命,一团又一团嬉闹着在雪里弹来弹去。怀表被抛到空中,划过一道闪光的弧线,最后落到你的怀里。
你打开看时间,指针停在零点零分,纹丝不动。
脚下的雪丸子越聚越多,最初只有两三个跳到你身上,你没在意,现在已经发展到浑身都是白色,密密麻麻,大有把你淹没的架势。你顿感不妙,拼命挣扎,仿佛陷入一场雪崩。
一只手伸到你眼前,你赶紧拉住。
将你从雪里拉出来的是一位卷发低眉的少年,额上有两颗痣,一对黑眼珠安安静静盯着你看。雪丸子们还在地上跳,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少年低下头,说,她很干净,别来烦她。
雪丸子静止了一瞬,呼啦呼啦地退下去。
他不再说话,牵着你的手,一路把你送到雪化的地方。再往前就是一望无际干燥的草地,他站在雪原与草地的交界,示意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走。
你没追问,只说谢谢,还有,再见。走出几十米以后忍不住回头,人影已经消失,只剩一只白鼬安静地趴在横倒的枯木中间。
你继续往前,一眼望去矮矮的草地竟然越走越高,曾经到你脚踝的绿草,此刻竟然长至你的腰间。锋利的叶片划伤你裸露的手臂,留下一道又一道红色的伤痕。你停下脚步,看草地的尽头还是草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土地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有巨人出现,提着盾牌从远处走来。左边的发型像愤怒的小鸟,右边的面色严肃没有眉毛,还有一个掩在他们身后,只露出神秘的棕色发顶。
你们两个分开点,站在中间的人说,这样她看不见我。
你仰起脸,棕色头发的巨人走到你面前,俯下身,手掌垫在草地。你伸手,只能握住他一根手指。他笑了一下,坏心眼儿地戳你脑袋,收敛了力气,但还是让你踉跄两步。没眉毛的人立刻摁住他的肩膀,脸上写着不赞同。于是另一个趁机把你放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愤怒的小鸟并不愤怒,还为自己的见机行事得意起来,笑声从胸腔振动,很快又遭到旁边两个人的夹击,你没扶稳,掉进口袋深处,又自己爬出来。
高处的视野一片开阔。蓝天,流云,阳光,草甸。极高又极远。
他们将你带到了天空之树。最上层是巨大的圆形树冠,半径有两三百米,底下却是一座不知会通向何处的滑梯。你坐在入口,左右打量,正要滑下去的瞬间被拦住,戳过你额头的巨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小小的花环,花瓣柔软,小心翼翼送到你面前。
你认真戴好,冲他笑,他也笑,问:害怕吗?
你摇了摇头,跟巨人们挥手,闭上眼睛,毫无留恋地滑下去。某个瞬间,你觉得自己像自由的飞鸟,有风在耳边呢喃,像祝福也像道别。
可你陷入柔软的茸毛,躺了一会,滑下来,发现接住自己的是小山一样的奶牛猫。它歪着脑袋盯着你看,突然眯起眼睛发出哼哼的笑声,从肚皮底下摸出一张薄薄的请柬。
凌晨两点,古堡宴会。落款是猫爪的形状。
你思考了一会,从衣服口袋里找到了那只红宝石怀表,折腾这么久不仅没丢,反而奇迹般地恢复运行,此刻正走到一点十分。
你将请柬和怀表都妥帖收好,和奶牛猫道别后独自踏上前往古堡的道路。城堡掩在雾气之后,轮廓并不清晰,起初只有顶楼的窗户亮着灯,随着你一步步向前,亮起的灯光越来越多。
有人站在桥上等你,引你前来的黑猫此刻正乖巧地趴在他的肩头。
他张开双臂,说,欢迎来到乐园。
你们并肩走在桥上,游园手册浮在空中,他一一指给你看:这里有很多主题园区,风格迥然不同。你多逛一逛,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可以先去看玩偶游行,很多小猫会在那里办成年舞会。
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有人在你之前开口,反驳说玩偶游行都是老节目了,不如从旋转猫玩起,那里还有最好吃的草莓猫爪馅饼。
关于游玩路线的争论就此开始,两人从最佳观景位置一直争到烟花展演的布景。你默默放慢自己的脚步,与他们拉开距离。有人笑眯眯地从身后走来,看起来已经锤炼出遁入空门的胸怀。
别担心,他们经常这样。置身事外的人丝毫没被影响,仍旧保持着微笑,你想去哪都可以,不用考虑太多人。
你愣了一下,烟花忽然把天空点亮,光下跳出两只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