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泥土腥味的雨悄然离去后,天空便是纯粹的青蓝色。薄雾随云雨羞涩褪开,隐约能从学校最高的围墙上望见远山如黛。
水泥墙的年龄和一中校龄一样,早已青苔漫布,踩上去时湿湿滑滑。江念慈一副翻墙老手的样子,从旁边的低矮花圃处一蹬便借着力三两下爬上围墙。
围墙,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平台。不知当时建筑师是怎么设计的,贴着居民区的这处围墙甚宽,就算是在上面摆张桌子都不算勉强。也许是为了隔音效果更佳吧,江念慈拍拍手上沾到的一点尘土思考。
春雨本就下得细薄,微微暖阳只露了缝便将陆上水汽烘干,江念慈索性直接坐在平台上。
他近日放学后总爱在此处散心,有时只是看风景,有时会捎上一本素描本来写生。中午画老树摇曳的枝丫,婆娑的阴影;掰开手中还温热的饭团塞给旁边的谢雨霁,被他数落小朋友要多吃一点才能长身体。江念慈反手玩笑似的要推搡他,被谢雨霁护住说可别不小心把我的宝贝儿摔下去,便又是一脸羞愤。下午画被夕阳晕染切割的教学楼,有时静悄悄地画身边眯着眼听鸟叫的谢雨霁,被发现了还不肯承认。
待他盘腿坐稳后,谢雨霁也翻身坐在他旁边,见他沉默不言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自然地伸手卷卷挡着他眼睛的碎发。江念慈的睫毛很长,向上微翘。他怔怔地望着如剪影般的山,山峦连绵起伏一路延伸向天际,又与天色融合,全都映在他清透漂亮的眸中。
江念慈在发着呆看风景,谢雨霁也微侧着身躯,在看属于他的一份风景。
江念慈消瘦的身影和记忆中的模样无数次重叠。江念慈在围墙上放空远眺,江念慈在路灯下端着热咖啡微微吐气,江念慈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他的手指,交叠揉捏又舒展开。还有…
江念慈打开公寓门,暖黄的照明灯下少年眉眼被镀上柔和光边。
他说,谢雨霁,我们有家了。
……
明明是美好甜蜜的回忆,现在想来却一阵刺痛。罢了,至少现在人在身边,自己应该珍惜所有能陪他的时间。
谢雨霁微微低头,记忆里的往事苦涩却有回甘,扰乱了他的心绪。
半晌,他揉揉看起来懵乎乎的少年,提起他连帽衫的帽子把人半拎起来,说句回家了。
家中不用想也是一股硝烟味,更没有人会在意江念慈是否会在家。他已经被磨得懒得思考这些是非,只想在一块清净地安身便好。于是他用暑假打黑工兼职的钱租了学校附近一间条件一般的出租屋,老板见他一脸单纯学生样还给他小打了折。
他的日常也就是在学校和出租屋间两点一线。放学后他便和谢雨霁隐居一般蜷缩在这个安静不起眼的居民区小小一角,本是冷清的出租屋有了两个人忙碌的身影倒也显得温馨。
江念慈不擅长做饭,又没有多余的工钱支持他去下馆子。于是两人在便利店买好便宜的食材,由谢雨霁下厨。饭菜都是家常菜,若是时间充裕会多几样,两人粘腻起来没了边今天晚上便只能吃普通的素味云吞,甚至还是有点糊的。
无论谢雨霁做多普通的菜,江念慈总是爱吃。谢雨霁叫他评价他也不吭声,不过看他狼吞虎咽脸颊微微鼓起的样子就能看出他的满意。
烹饪用具有些老化,使用起来总是有声响。炖汤时小锅呜呜地冒着水汽,在狭小的厨房隔间氤氲。江念慈看谢雨霁闲下手来只是蹲汤熬好,便像树袋熊一样往他身上挂。围裙都要被扯歪了,谢雨霁也怕跌了小祖宗,只好稳了稳身形托起他任他胡闹。一般这时江念慈也不再作妖,就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背上或者伸手挠挠他下巴和脖颈,然后含糊不清地叫他的名字。
有时候因为一天的学习太累,身上挂着的小树袋熊甚至会沉浸在这样安稳幸福的氛围里睡着。谢雨霁就静悄悄放下厨具生怕碰出声响,把人带到沙发上盖好毯子让他休息,到吃饭的时候再叫他。
毛绒绒的毯边蹭着江念慈的脸庞,痒痒的但是很舒服。昏昏沉沉地被谢雨霁叫醒,半梦半醒间谢雨霁的声音仿佛裹挟在细雨里摇曳,越飘越远。江念慈睁开眼,热乎乎的一勺云吞已在他嘴边。谢雨霁围裙还没摘,江念慈在心中嘲笑了一下他的贤妻良母样,张口吞了送到嘴边的云吞。
谢雨霁调味的功夫确实不错,简单的食物品尝起来也不会觉得乏味难以下咽,酱油和葱的衬托让单薄的面皮有了丰富的口感,他也记着避开了江念慈的最大忌口——香菜。
既然是长身体,蛋白质肯定要补充。意犹未尽的江念慈见大厨还端出一碗看起来煎得很完美的金灿灿煎蛋,主动张开嘴开心地等投喂。感受到他咀嚼时周身的气息都轻快起来,谢雨霁也笑眯眯地配合着一勺勺喂他。从江念慈很小时就被谢雨霁一手厨神功夫拿捏,口味也随了谢雨霁的,于是他做什么都能让江念慈吃得很满意。
江念慈嚼完最后一口焦黄的蛋边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雨霁闲聊。语气听起来像在自言自语,话题也跳脱。能从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