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记得阿娘的话。
忍什么,就该追上去打他两耳光。
心里吵着,闵音还是跟上去。
又是一场架。
闵音吸鼻子,阿娘说的对,得忍,要是忍了她不会被万夏那个臭小子引出去,万春手被她咬伤,打起她来还是很疼。
看着自己右手上的抓痕,闵音用左手拍拍,试图消去那麻痒的感觉。天色发暗,快到了闭户时辰,闵音小跑着回家。
刚踏进门,就闻到一股子血腥气。
屋里有些黑,还未看清桌前坐着什么人,只见一道白光眼前一闪,喉咙瞬间涌上一点腥甜,喉咙紧着说不出话来,吓的晕了过去。
“都解决了?”屋外进来一人,一脚踢开脚边挡道的闵音。
“主君,”刚才挥刀的男人拱手,“那对男女已经解决,只是怕这孩子叫出声,刚割了喉咙就晕了。”
“卑职这就补刀。”
“不用,”李郅阻止他,“坊外不是有条送子河。”
“是。”
…
“啊呀,这谁家的孩子。”关六娘一声惊呼,连忙掐住闵音的人中,拍打她的后背,一口河水吐出,才大口喘气起来。
手脚被绳子绑死,还网了石头,要不是遇到夜渔的,早就成为送子河里的鬼童了。
河水灌入时间太长,闵音眼睛酸痛,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但还是撑起身子给这解绑的娘子磕头,刚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来。
“磕什么哟,小心翻下船去。”
“呀。”关六娘这才注意到这女娃脖子上有一道极浅的疤,只是微微透着红,只当是河里碰着了。
送子河得名于郡里偷偷生下,又扔孩子的人家,舍不得亲自溺毙,就找一堆枝叉搭着,把孩子放上去,任由河吞掉,所以送子河里的鱼也肥美。
多是女婴,但关六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娃娃。
“天一亮,送到郡上。”船头的男人把鱼捡进木桶里,冷不丁说。
“送到郡里,指不定就在十字坊成了乐伎,”关六娘给闵音擦脸,“但你看这孩子,一般模样,出不了头。”
“你又好心了,”男人冷哼,“这河里这么多,你救的过来么,家里还没顾上,倒先紧着外人。”
“当年你阿娘阿耶要是不救我,你何时才能娶上新妇。”关六娘给闵音披上蓑衣挡风,“我看带回去与鲤奴做伴,有个姊妹也好。”
“我真是后悔,当年应该跟阿耶说把你嫁到牛家堡去,跟着我你可是受苦了。”男人嘴上说着,却认了关六娘的做法。
闵音听着两人拌嘴,默默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哑巴的事实。
“你可认得你家大人?”关六娘问。
闵音抬头又低头,她想回郡上,又不敢,她怕坏人还在十字坊里。大人都死了,她回去找谁呢,她根本不知道谁杀了大人,谁会信自己的话,更何况她现在还说不了话。
“这孩子水激着了。”男人把木桶卡在船上,撑着船杆就往关家堡走。
闵音在关家堡呆了一月,关六娘催着关三郎给闵音上户,虽然没几天关六娘就发现闵音是个哑巴,没有嫌弃更是惋惜。
关三郎向郡里的熟人打听,没哪家新丢四五岁孩子的,再大的事闻也只是十字坊有乐户逃籍,邻里的乐户受到牵连,本就地位低,直接分到县里的坊去了。
关六娘是个喜欢说话的女子,光听着,闵音就知道了关家堡大半的事情。
关六娘是关三郎的大人从河里捞起来的,长大后嫁给关三郎,只生了一个孩子关鲤。至于关六娘和关三郎的名,闵音还不知道。
六娘和三郎以捞河为生,一条小船传了三辈人。
“鲤奴,叫阿妹来用饭。”关六娘盛出两碗鱼汤。
饭桌上,闵音乖乖坐下,她在关家堡多日,也知道不能白吃白用,白日常跑到地里跟着关六娘干活。
“怎么又盛两碗。”三郎把鱼汤推到关六娘面前,六娘又推回去,“平日你出力气,不喝怎么行。”
又来了。
这个家很奇怪。
关鲤抱着碗,犹豫几下学着阿耶的样子把鱼汤推给闵音,“阿妹,你喝。”
闵音推回去,拿筷子吃碗里的鱼肉,表示自己不喝鱼汤。关六娘一拍脑袋,“哎呦,习惯了。”连忙起身去锅里看还有没有鱼汤,最后搜刮出半碗,放在闵音面前。
“你瞧我这脑子,这是你来第一次做鱼,尝尝鲜。”
最终闵音在关六娘的注视下喝了一口,好喝的很,让她想起阿娘阿耶,这泪怎么就掉进鱼汤里了,只好抱着碗仰头喝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