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挽月站在一条逶迤的山路上,闷头走了良久,还在山脚,心中不禁有种尘洒衣裾客路长的惆怅。
她背弓仰望,看见云遮望眼,山割愁肠,断崖上已没有了他,只有紫岩飞瀑,云烟成雨,几点飞鸿影下。
真美的情景啊,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天地所描绘出的那副画卷,就像洁净之风,传遍戚里,而他手心向上的样子,像极了让万物生长的神明。
那时候的她太过蠢笨,直到后来才发现,原来,就是神明!
而他的出现,就是神给的馈赠。
她也曾经奢望,想与他出入相友,守望相助,也想与他同甘共苦,与他安危与共。可是她怎么能够做到呢?她只是个凡人,一生如烟火般短暂,如萤虫般脆弱,如燕雀般平凡。她能够做的只是将心比心,只能尽可能多的不去拖累他,那怕代价是此生不复相见,她也愿意理解他的心,尊重他注定要走上那个必经之道。
世事如此,她从不怪什么有缘无分,什么情深缘浅,与他相遇这应该是上天的恩赐,不应该成为她的怨怼,她的贪念。
她只是有些遗憾,挚爱一生,却至此终身。
她在原地伫立了片刻,最后只是拢收了满怀的回忆,继续往前。
云阆曾告诉她:“如果能够重来,真希望你没遇见我,这似乎是你一生苦厄的开端。”
她那会儿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无论重来多少次,我还是想和你相遇,因为遇见你,刚好遇见你,让我收回了悬在断崖边的脚步,让我重拾了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的信心,让我鼓足了勇气,学会了弯弓跃马,自食其力,因为你,让一个平凡女子的人生,变得更加灿烂,更加光明。”
她现在还想说:“无论重来多少次,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如果你回来了,我还是会选择和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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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聿半倚在树干上,看着女子独自远去的背影,有些失望的说:“这样都没死,她还真是走运。”
云阆问:“你说什么?”
赵聿惊骇回头,立刻摆正了站姿,又匆匆垂下眼睛,不敢与他对视。
云阆冷了声音:“我问,你在说什么?或者说,你做了什么?”
赵聿攥了攥拳头,抬头看他:“你都听见了,不是吗?”又转头看向那个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做了什么,你应该也猜到了。”
赵聿说:“她要找月牙湾,我刚好知道,就指给她了,我是在帮她,这没什么不对的。”
云阆望着他不知所谓的神情,将心中的郁气平复了良久,尽量平静的开口:“为什么是这条路?”
赵聿说:“什么这条路那条路,我就随手一指,走与不走都是她自己选的。她要偏信于人,要对人心报以期待,不想受苦,不想劳碌,却要平白享受一些好处,那就必须承担一些未知的危险,我以为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不会有人还想不明白吧?”
云阆终于被他给激怒了:“你凭什么觉得事不关己,你明知如此,还是这样的作为,又与杀了她何异!”
赵聿也拔高了声音,与他对峙:“凡人愚昧,自己心甘情愿,就算死在了半路,也并非是我亲手所为,就算死在了半路,又与我何干!人间多忧患,世人多苦厄,只是沧海间的烟云,是百年中的过客,既然无法救济,既然无法度化,既然挣脱不了什么狗屁出身,什么狗屁宿命……那我推他们一把,助他们能够脱离这红尘苦海,何尝又不是另一种解脱!”
云阆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又或者是终于看穿了他的顽固不化,天性凉薄,顿觉得心底空寒。
触及到哥哥眼中的失望,赵聿也有些悔意,但还是梗着脖子,毫不退让:“像你这样的人,生于安乐,长于安乐,你遗世独立,你不染尘埃,你高处不胜寒,想必根本就不知道吧,低处不止有清泉,不止有百川,还有数不胜数的沟渠、臭水、烂泥、遗骨!”
他渐渐红了眼睛,近乎咆哮道:“你效法自然,你顺应天道,你可以站在风雨不经的地方,对别人的品行指指点点,是因为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没有感受过,什么是人生在世,风吹雨打,千锤百炼!”
赵聿咬了咬牙,坚持道:“我没错,我一点错都没有!我是在帮他们。”
云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究竟在迷雾中学了些什么?”
赵聿大声反驳:“那你为何从不问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由他发泄了片刻,赵云阆忽地一笑,“你的经历。”他似乎叹了一声,“赵聿,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自古以来,风止风起,云聚云散,日升月落,天下逆旅,谁没有经历,谁曾不是少年,你走过的路,你怎知别人没有走过?”
赵聿顿时哑口无言。
看着这个属实不算让人省心的弟弟,云阆有点无奈:“筋骨可以重塑,心志可以淬炼,思想可以觉悟,教义可以传承,但要有所成长,有所追寻,有所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