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洛无双被缠上的第三天了,她说司徒晚枫像只苍蝇。司徒晚枫说:“别这么骂你自己,我顶多像个滋哇滋哇儿的蝉精。”
洛无双说:“你也知道你烦啊?”
司徒晚枫嘿嘿一笑,一路拈花惹草,没话找话,“陆灵运是被逐出了师门,一个废弟子,被剥夺了之前的名誉,还有师门的权利,才不得不收敛,将额间的莲花印藏起来。你搞这个抹额,是给谁奔丧吗?”
洛无双说,“为过去的师门,死去的朋友。”顿了顿,又咬牙切齿的补充了一句,“还有不知悔改的陆灵运!”
司徒晚枫挑了挑眉说,“这咒人的方式还挺别致,改明儿我也搞一条带带。”又一脸八卦,贼兮兮地问,“陆灵运知道你在给他披麻戴孝吗?你猜他什么表情?”
洛无双一巴掌呼他脑门上,让他走远点,“要你管!”
司徒晚枫一个深鞠躬轻轻松松就躲掉了,然后上蹿下跳的又是摘花又是折叶,抱住竹子摇的哗啦啦的响,连跳了三四次才够到一枝青竹,随手又递给了她。他惯是没什么眼力见,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死皮赖脸的凑来过问,“你真的和陆灵运分开了?为什么?”
洛无双接过他递来的一枝青竹,烦躁的揪了两把叶子,忿忿不平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司徒晚枫眼睛一亮,立刻提议说:“一个人行走江湖多寂寞,不如,咱俩搭伙吧,哥们不差钱,保管你一年到头,吃香喝辣。”
洛无双停住了脚步,伸手挡了挡从竹叶间倾泻的光,钻过五指间的缝隙,被那烈日刺的眯了眯眼睛,她却不避不让,还是固执的昂着头,依稀可见,依稀可见,沧海一样的天色,暖玉一样的白云,然后是潇潇洒洒,风与叶无穷,不禁喃喃自语:“一年到头,一日三餐,庸庸碌碌,平平淡淡,这的确是我们的人生,但除了这些,我想,还应该有一点追求,应该有一点信念,要跬步千里,持之以恒,要有头有尾,有始有终,那样的话,就算食不果腹,就算衣不蔽体,就算孑然一身,就算与世为敌,也不算白活一场吧。”
司徒晚枫挠了挠头问:“什么意思?”
洛无双给了他一个白眼:“通俗点说,我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至于沦落到跟着你去做贼吗?”
司徒晚枫一脸的不服气:“不管怎么样,总比陆灵运捡垃圾给你吃要好点吧?”
洛无双问:“你觉得你比陆灵运赢在哪?”
司徒晚枫一噎,话锋一转,指着竹林中另一行人马说,“那他呢,他比陆灵运又好在哪儿了?我多少比他强点吧。”
洛无双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一大帮迷弟迷妹们正簇拥着一位白衣翩翩,仙气飘飘的青年,听他做自我介绍,“我叫沈尘心,是莲花坞的一名优秀弟子,光说我的名字你可能不认识,那我这么和你说吧,莲花坞上一任的大师兄是陆灵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你去江湖上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要说的是大师兄的位置,十年前是他,十年后是我……”
司徒晚枫撇了撇嘴说,“这个现眼包可真会蹭。”又掐着脖子,怪声怪调去学他的口气,“哦哟哟哟,十年前是他,十年后是我~”
洛无双远远地打量起沈尘心,在看见他额间那朵莲花印时候,目光有一瞬间的怔忡,“这一代的大师兄,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吗……”
曾几何时,陆灵运也是这样气定神闲,谈笑风生。当年的莲花坞第一人,是天下人所盛誉的出世谪仙,隐世之贤,是师门弟子的望其项背,不敢亵渎。
只可惜,日月光华,十年一梦最蹉跎,岁月在不知不觉中化作了一阵狂风,或者一场暴雨,轰地一声巨浪,扑灭了谁眼中的光采,又摧折了谁的傲气凌神,风骨峭峻?
洛无双站在十年后的今天,见到似曾相识的白衣莲花,同门同学,再回顾起当年那个剑起惊鸿,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人,却恍然发觉,那个她惦记了十年,寻找了十年的人啊,他的样子已然不在,只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预示着曾经的绚烂。
当年的记忆早已模糊,越是努力去看,越是捉摸不见,她不甘心啊,她不服气啊,她穷追难舍,定睛一看,那些回忆的尽头,寒光凄迷,飞云黯淡,最后只剩下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人,站在和光同尘的人间,是从前那个人,又不像从前那个人。
她这才发觉,熠熠生辉的只是过往,念念不忘的只有曾经。而青春总是遗憾,岁月总是无情……就好像陆灵运现在那身灰扑扑又油腻腻的旧衣服,好像两指宽的抹额绑在了眉上,遮在了心头,好像被藏起来的不止是那一枚新月色莲花印,还有许多光怪陆离的旧梦,一念一生的夙愿。
思绪回笼,大家都在沈尘心身边众星拱月着,七嘴八舌的上去露脸,“原来是莲花坞的大师兄啊,久仰久仰。”
“失敬失敬。”
“原来他就是沈尘心啊,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沈师兄,你可以给我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