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按照每年的惯例,江家人都会去静安寺礼佛。今年也不例外。
清晨薄雾中,远观整个寺庙,一片金色的屋顶,尤为显眼,周围高楼林立,与清修的寺庙形式了鲜明的对比。
今日院内香烟缭绕,福烛高照,香火极旺,香客络绎不绝。为了做那个最早烧香的人,有人更是彻夜排队。
江家众人在江老爷子的带领下,按照顺序一一参拜,上香,磕头。
江砚褪去一身傲骨,怀着虔诚心,一步一叩首,跪在神明前,在佛前抄写经文,虔诚至极,只为求得那一串佛珠,祈求他的女孩儿平安顺遂,一世无虞。
心诚则灵,所愿定有所偿。
细碎的阳光从殿庙两侧的瓦檐倾泻而下,清晨的薄雾飘在那光中,香烟缭绕,诵经声阵阵,他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根红丝带,上面写着:南笙,岁岁平安。
署名:江砚。
之前听寺里的人说,在丝带上写下愿望,系在庙里的树上,便会成真。
他把丝带系上那棵被佛声围绕许多年的古树上,打了一个结,看着自己亲手书写的丝带,隐藏在众多的丝带中,在暖冬的风下,来回摆动。他摸了一下手腕上刚刚求来的那串佛珠,眼含热意。
他之前从来不轻信这些,可是敬畏它,今天却为了心爱之人,长跪佛前,前所未有的,虔诚的,向神佛许愿,别无他求,只希望南笙能走出那困顿之地,一辈子喜乐安康。
世人痴心向佛,可是所求的也不过是红尘中的琐事。
他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雾气已经散去,剩下的是万年不变的天际。
突然,很想南笙,想那个又傻又笨的南笙。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开始动情的,是三年前那次偶遇怦然心动,还是近日的再次重逢后的深入骨髓,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冬天,她的出现,吹乱了他心中的荒野。
本是见万物波澜不惊,唯独见了她后方寸大乱。
这份心意,远比他自己想像的更加深刻。
今年苏州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了一些,在新年伊始时,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
江南本多情,下了雪的江南,大概只能用这八个字来形容了:风花雪月,诗情画意。
这雪把苏州的文化底蕴和水乡特色,尽显而出,姑苏遇雪,恰似墨逢红笺,尽作诗行。
顾景然,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大年初一的上午,从北京赶到了苏州。
他提着礼品,停在南笙家的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缓了缓自己紧促的呼吸,然后轻轻按响了门铃。
一遍,两遍,无人应答。
隔壁有邻居进出,看到他,热情的说:“南老师家里没人在,过年他们都去外地了。”
“那您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么?”
“具体去了哪里不清楚呢。”
“南笙回来过么?”
“没有,好久都没见到那个丫头了。”
“好的,谢谢!”
他提着来时拎的礼品,恍恍惚惚下楼,走到自己的车边,开了锁,坐了进去。
那雪,依旧下的肆意张扬,飘飘洒洒,在车窗前,在他的视线里起起落落。
这一个月,他来了两次苏州,可是,南笙,一次也没见到。她离开北京,似乎真的就这样消失了,连一次见她的机会都没了。
他胸口不禁发酸,又酸又涩,平日里不得显现的情绪,慢慢的都溢了出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心底感到无比的荒凉。
故事的结尾总是这样猝不及防,过去那些喜欢和热爱,都在这个冬天止戈。他们之间,甚至连一个好好的道别都没有,就这样一别两宽,各自散场。
可是人生不是电影,可以重来。
伤心,后悔,无奈,千万种情绪不可化解,惟有自渡。
回去的路上,独自一个人,开着车,行驶在无人的高速上,他渐渐红了眼眶,一颗心,七零八碎。
回到北京,父母的家里,已是晚上。知知和盛涛都在,看见他回来,知知表情都冷了几分。
自从南笙走后,知知每次见到他,仿佛仇人一般,从来没给他过一个好脸色。
盛涛在她耳边低语:“他去苏州了,看这个样子是没见到南笙。”
“活该,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大理的冬天,真的很舒服,气温适宜,阳光温柔。白日里,一家人到处走走逛逛,吃吃特色的美食,过得舒适安逸。
夜深人静时,父母已经安睡。
南笙打开许久不用的邮箱,里面都是顾景知每隔几天发的邮件,她鼓起勇气,一一点开查看。
她的女孩儿,没有埋怨,没有生气,只是像老朋友闲聊那般,述说着自己生活中的点滴。
最后一封,是在昨晚,上面只有一行字:南笙,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