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孙芊芊死后见到的。
她用短短的一秒,遍历了她的一生。
大魏是她的出生地,泗水是生养她的河畔,桂花巷如今依旧飘着她平日里炊饭的烟。
可是,如今,她不能了,不能再沿着桂花巷,去到泗水河边浣衣洗菜,也再不能去给自己的丈夫做饭送饭了。
她的丈夫是个要去参加大魏徭役的平民。孙芊芊自小便和丈夫相识,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小时候,她父亲早早便去世了,只是身体不好,而她也遗传父亲,身娇体弱。母亲一人将她养大,腿也落下病根,一到阴雨天就疼痛难忍。
她和她的丈夫李似海,从小青梅竹马。丈夫人很好,小时候别人欺她没有父亲,李似海就会来保护她,她记忆中最深刻的便是那些孩子拿泥巴丢她,泥巴湿烂,中间还夹着草根,就这样扔来,李似海却愿意为她挡。
他就像个保护神一样保护她长大,二人成婚,她记得他说,他还要保护她一辈子呢!
可是,那一年,丈夫李似海去了外乡,邻家进了贼,一口咬定是她家偷的。
这样一间小的平房里边,就住了自己一个女人,这样小的一间平房内空空如也,能藏什么呢?
她说自己没有偷东西,可那妇人咬定是她,为什么呢?明明自己没偷,却非得将脏水泼在她身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妇人强行要搜查屋子,她阻拦不住。正因为那妇人的小舅子是衙门差役,于是强行搜了一遍她家,可结果呢?什么都没有,她家什么都没有,连个男人都没有。
她哭啊,自己孤身一人在家,邻人却反咬她一口,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妇人见此,于是改口,说她丈夫李似海出了远门,一定是为了将财物带走。
孙芊芊不能接受,她一生正直,也清楚丈夫为人,更不容许他人往自己丈夫身上泼脏水。
她清楚记得,她为丈夫澄清,跟那妇人吵呀吵个不停,说他很快便会回来,那妇人便打算一直同她对峙。等了半个月,却迟迟不见李似海回来,已经超出了预期,丈夫不回来,她也根本联系不上他。
邻人一直等她丈夫回来,可迟迟不见踪影,于是更加放肆了,逢人就说她家是贼,故意偷窃而逃。
一个女人,就在邻人的污蔑中逐渐失了信心。
终于,在一个狂风暴雨的雨夜里,她实在承受不住别人的谩骂抨击,她选择了吞银自尽。那是家里仅有的一块银子,是李似海给她留得。
那个雨夜,她想了很多,丈夫拿了财物离开就没了消息,家里仅有的银子她还记得他笑着给她,还有平日里那些人的污言秽语难听极了。
她记得那银子难吃的要死,就跟她当时的心情一样差!
雨夜狂风大作,她就慢慢死在了风声大作里。
母亲是最先发现她死掉的,当时她就老老实实得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母亲敲她门,门也没拴,早就被暴风雨冲开来了。
母亲拖着不便的腿脚进屋,唠叨她怎么还不起来,说她能睡,跟猪一样。
孙芊芊知道,她马上就要看见母亲伤心崩溃的样子了,当即她只想别开眼来不去瞧她。
母亲唤了几声,她就是牢牢睡在那,脸色发青。母亲这才发现不对,再一摸,她早已冰凉。
母亲嚎啕,孙芊芊心中不禁开始恨起来,恨丈夫李似海不回来,恨那妇人向她家泼脏水,恨自己懦弱要强。
可很快,她才发现是自己傻,她简直傻到家了!
那个她期盼许久的人回来了,可一来便接收到妻子死去的消息。
李似海傻了,直直跪下,孙芊芊瞧见,心痛难忍,痛的要窒息!
很快,丈夫弄清了事情,也猜测到了她的死因,孙芊芊听见李似海趴在她耳边道,“我回来了,我来给你撑腰,就如从前一样。”
男人的泪掉在她脸上,孙芊芊直觉想去擦,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还擦什么泪。
李似海四处告官,告那妇人诽谤致使他妻子死去,可官府不判他对,仅仅是因为一次争吵并不能判那妇人如何。
母亲一夜白了发,走路更蹒跚躬行。她瞧见母亲拄着拐过来,问丈夫李似海此次状告如何,可丈夫无奈,只能摇头。
他们眼里含泪,强忍在眼眶里。
孙芊芊简直后悔死了,她为何不能再忍忍呢?丈夫本能及时赶回的,可半路又折回去就只是为了给她买一根簪子,她恨啊!她后悔!
倘若那天她能再坚强一点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至今,她也还是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