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平回紫宸宫时已经很晚,前线军事虽然暂歇,但是到了夏季,各地进入雨季,水道和粮产之事的奏报如雪花般纷沓而至,加之刺杀案的推进,御书房的常客越发多了起来。
看到撩起的床幔,白日之事重回心头。
“她就这么走了?”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问自己。
萧枕从他身后的暗处走出,小心答道:“回陛下,夫人下午回解语宫了。”
“呵,哈哈。”他自嘲似的笑笑,他做的这些事多滑稽,即使用强制手段将她留下,她对他也是没有感情的不是吗,他早该知道的,他在期待什么呢。
可如果那么轻易放弃,他也不会走到今日了。
“走吧,摆驾解语宫。”
李欢迟正是梦深时,她身手矫健地在群山乱石间跳跃,今日采的药刚够一背篓,到时候和师兄匀一点就不会被师父骂了。可她跳着跳着,忽然觉得背上的药篓越来越重,好像里面装的不是药材,而是石头。
她呼吸越来越困难,直到被身上的重量压醒过来。
“醒了?”耳边的声音让她瞬间就明白她为什么会梦到被石头压,虽然陈初平很瘦弱,但也是个男人的身量。
“……重,起来。”她喘着粗气推了推他,却被捉住双手。
“别走好不好。”
她看着宫人收拾准备离开的时候想了千万种说辞,甚至觉得这一件小事,哪值得费那么多口舌。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消瘦的脸颊即使没有光她也能想想得到,清晰到有些锋利的下颌骨,纤细的脖颈,耸立的锁骨,看着一碰就会破碎的胸膛,和触目惊心的巨大伤痕。
肌肤的触感细腻温热,手掌下的跃动仿佛与心跳同步,话语随着胸膛的震颤从指尖传到心底:“陪着我好不好。”
李欢迟理智上知道他身边从来没缺过人,这皇宫中所有人都是属于他的。
可昨日在高台上陪着她看别人团聚的孤家寡人也是他。
所有人都属于他,他却不属于任何人。
紫宸宫那么大,即使是白日里充斥着侍奉的宫人时也很空旷,是囚着她的笼,当然,也囚着他。
他一个人操劳了整日,回到那空荡荡的宫中,会觉得孤单吗?
她挣脱了双手的控制,用力环抱住他。
肩胛骨下的伤疤还有些发硬,坑坑洼洼摸着就能想象出受伤时的疼痛,更别说胸口那一大片。
之前他问她为什么挡在他前面。
她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大概在她脑海中遗失的某个碎片里,她真的是喜欢他的。
“疼不疼?”
她轻声问道,上次在浴池里他那么回避,她怕那是什么不可触及的禁忌。
陈初平觉得有什么噎在喉咙,本来只是想让她心软,好有回旋的余地,可她主动做出了回应,心底的阴暗忽然就有些控制不住。
“疼,很疼。”他牵着她的手将掌心贴在胸口,这伤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当时他几乎真的死去。挣扎着长出血肉,让自己活下来,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手下皮肤纠结扭曲,坑坑洼洼往下凹陷,只是看着都觉得太过残忍。
“心疼的话就亲一亲吧。”时机太好,他忍不住得寸进尺。
唇舌的柔软触感几乎让他战栗,既然这么简单,怎么没有早说呢?
“这样就没有回头路了。”他的仅剩的一丝理智做着无谓的挣扎,对李欢迟,也对自己做着最后的警告:“停下来,你会恨我的,李欢迟。”
话是这样说,可他握着李欢迟的手臂,生怕她真的停下来。
他心中忽然生出无数的害怕,甚至觉得有点距离也好,能远远守着她也不错,不过是他每天得多走些路。
他想要的东西不都应该费尽心思,历尽磨难才堪堪到手么?
不,她不一样,她一直很心软。
他的神明只一听到他的祈求,便降下了恩赐。这样心软,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
李欢迟记得孙嬷嬷说她家姓周来着,她以为欢迟是她的小名。可他这样叫自己,也并不觉得陌生。
听到他的拒绝,她正要停下。
“恨就恨吧,反正你也舍不得。”一声叹息般的轻笑后,攻守易势。
她若真的对他毫无感情,白鹿营那次大可扔下他离开,不会因为照顾他多做停留,更不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去而又返,反而让自己身陷囹圄变成现在的情况。
面对他这样的人,丧失戒心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输了。
屋外不知多久开始下雨,雨势不大,但淅淅沥沥,天亮前大概停不了,初夏时节,肢体的纠缠因为气温的关系越发粘腻。
陈初平毕竟是个男人,轻易就能将她摆布成自己希望的样子。可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这个姿势亲一下,换个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