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到了春分,可皇帝似乎还是不见好转。
祭祀一类,都由太常寺和陈和安代理了,朝政一部分由着三公,其实所有事都基本有例可循,一个庞大的政治机体即使出了问题不加改正,也至少能保持几十年数代人不倒。
更何况,这是陈初平登基以后一点一点改正前朝弊病,推行新法变革的新朝。就算胡乱折腾,他十几年存下来的老本也够他这一辈子无忧无虑了。
三公安稳人心后,皇帝在与不在,似乎没那么重要。
他就这么在后宫中休养,只有阿九会时不时进宫来看他。
不安的反而是李欢迟。
她习惯他的忙碌,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忽然什么事都做不了,反而还要依靠她,实在是让人忐忑。
年前他忙的那些事因为失忆,大概只能全部搁置,对外的战争,与季国的往来,无辜丧命的绣衣使,哪件都不是能让他安然躺在这的小事。
他胸口的伤疤愈合,现在倒不是每天躺着了,这逛逛,那逛逛,再看看书,比她之前还悠闲。
太后那边派了传说中的名士上门教授知识,她旁听过,都是一些礼仪教养之类的泛泛之谈。
她打听到这先生出身季国,只能教这些也很正常了。
太后那边的意思,好像是想让他先把失魂症养好,别的就不用管了。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那这决议可以说是相当贴心,但他身上的不只是担子,还有权利,将他圈养在后宫中,实在是让人怀疑她的居心。
李欢迟开始有些接受他是真失忆了,因为他真的没必要为缠着她将王位权利都置之度外。
接受他失忆,那问题就更大了。
陈初平现在这副傻白甜模样,周遭可不是个安乐窝。内贼外患一个不少,靠他这幅模样,不知能撑几年。
她有感觉太后似乎有意架空他——最近从六瑞宫来了不少宫人,虽然表面上还听萧枕的调拨差遣,但毕竟不如以前。
她和陈初平在一起,都有人守着。
有次她半夜醒来想喝水,刚撩开帷幔,就看到一个陌生面孔。
“你是谁,谁允许你站这了。”
虽然心知她的来历,但李欢迟还是厉声呵斥道。她睡觉不喜欢留人在屋里,最多屋外一个守夜的,解语宫如此,萧枕也知道她习惯。
“奴是太后派来伺候陛下的,名唤秋蝉,自然得片刻不离陛下,娘娘要做什么随意就好。”对方态度很明显,是来监视皇帝的,而且自己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
“怎么了?”两人的对话吵醒了陈初平,他迷迷糊糊爬过来,搂着李欢迟的腰。
这一个多月她也被他八爪鱼似的生缠给缠没了脾气,不管拍开,拧他多少次,还是会缠上来。反正他就是缠,也不干别的,就让他缠着了。
“回禀陛下,娘娘夜里醒来口渴,正训斥奴伺候不周。”秋蝉从善如流,拿起一旁的茶壶给她倒了杯凉茶,跪下递给她,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现在还在冬末早春,她要真觉得自己伺候不周,也应该拿杯热水来。
周围最低限度点着宫灯,半明半昧中,李欢迟似乎看见对方脸上的讥笑。
“口渴就喝了赶紧睡吧。”陈初平趴在她肩上嘟嘟囔囔,似乎又要睡过去。
“娘娘,快用吧,莫要打扰陛下休息。”秋蝉也催促道。
李欢迟接过凉茶。
然后一翻手腕泼在她脸上。
“这么冷怎么喝,去给我重新倒。”她冷冷说道。
自从和陈初平吵了一架,她也不会压抑着自己了,发疯才是面对一切鸡零狗碎和压迫的最佳方法。
秋蝉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对自己,马上冷静下来,跪在地上哐哐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不知哪处惹了娘娘不快”
这一下又把迷迷糊糊的陈初平吵醒。
“有完没完。”
秋蝉有些得意地抬头:“就是,娘娘,大晚上的您就别……”
“你,给我滚出去。”没想到陈初平一句话打断她:“来人!”
紫宸宫人也有在外面守夜的,听到喊声马上进来:“陛下有什么吩咐。”
“给娘娘倒杯水来。”他说道:“还有这人哪来的,居然拿冷水给我喝,教教她规矩。”
进来的是紫宸宫一等宫女果麦,这几日六瑞宫宫人来紫宸宫以后,竟有几分把自己当主子的意思,只有萧枕能说上些话,对他们这些下人颐指气使的。
大家都是一等宫女,谁比谁高贵些。
“陛下,奴是六瑞宫太后贴身宫女,是太后派来贴身照顾陛下的,您不能……”闻言,秋蝉赶忙为自己辩解。
听到主子的命令,果麦上前一巴掌打到她脸上:“陛下正在休息,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她拎着秋蝉的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