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平被带到乾元殿,虽然时已近晚,但大殿上人还不少。
他抬眼望去,平时是太后党的有之,之前中立的有之甚至许临安也在其中。
而在当中,皇后和大皇子是最让他吃惊的。
太后当然在,她坐在王位旁边,看到他过来,难得态度温和地朝他招了招手:“靖儿,你来。”
原来她还记得自己小名叫陈靖,陈初平想着。
“母后,这么晚了,叫我来这是为了什么?”两旁的宫人看他听话,便没有控制着他,任由他走上王位。
“还有欢嫔,你们把她带哪去了,一会我该运动了,不做的话,她会生气的。”
见他还是一副不明事理的模样,太后松了口气,示意自己的贴身太监江贤去将他扶到王位上。
“父皇!”等他上了台阶,才看到那边下首站着的皇后和大皇子。
皇后听到他叫,看了他一眼,陈重光马上就乖乖闭嘴低下头,这些规矩是事先讲好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从前没有人准他来乾元殿。
“叫你来确实有些事,把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去看她。”
“那就快些吧。”陈初平坐上王位,看着下首的皇后和大皇子:“你们怎么也在这?”
“他们是你的媳妇,你的儿子,当然在这。”太后挥挥手,递给江贤一封诏书:“念吧。”
江贤恭敬接过,公示给在这的所有臣公看,展开诏书,清了清嗓子:“——孤钦奉敬宣皇太后懿旨:
孤自少登基,轻狂悖逆,好战刑民,不修睦邻,杀伐无德。古之君天下者,重在保全民命,修德养政,教化方民。因孤私欲,启无穷之战祸,造万灵之涂炭……”
陈初平静静听着,听着自己的母亲的诏书将自己打造成十恶不赦的恶魔。
他登基以后修订刑法,开疆拓土,整顿吏治,在她眼里似乎都是错的。
“……孤自知人心向背,民心所思,当即躬身自退,静思修德,为国祈愿。即由大皇子陈重光继承大统,敬宣皇太后协理听政,拜丞相许临安、太傅佟年、廷尉右监朱纪宵以为顾命之臣……责成各官署衙门听令领事,勿旷厥官,代孤行爱抚庶民之至意。”
江贤读完,将卷轴放在陈初平面前的小案上,旁边就是辰国玉玺,他的私印也不知从哪被翻出来,一并摆在手边。
“这是母后的意思?”陈初平看着太后问道。
“你也病了这么久,且不知多久能恢复。国不可一日无君,重光是你的长子,虽则年幼,但胜在性格温和识礼节,有可靠顾命,又有你留下的旧班子,想必能平稳过渡到他羽翼丰满的那日。”太后说话虽然平静,但能听出她声音中的一点颤抖,她盼着这日很久了。
皇权是所有权利的对立面,皇权越大,别人的权利越小,所以一个太过强势的皇帝无论是对朝臣,还是对她们这些后宫中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快画押吧,画了押,就能去见你的欢嫔了。”她有些急切地催促道。一旁的皇后和许临安更是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陈重光原先这时候都应该休息了,他每日起很早进学,现在被母亲奶奶拉着在这站着,又不准说话,也不准走动,面对满屋子大人,有些沉闷。
“我有个问题。”他忽然说道。
“什么问题,等之后再问也不迟。”
“既然母后都决议将孤的位置夺了,为何不直接交予和安。”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大殿上一时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全然聚集在陈初平身上,因为面色暗淡,眼睛就格外亮。
他们看着他,像当初各怀鬼胎的厉帝朝官员看他。
“母后,孤真的对你很失望。”他垂下眼:“赵婴齐、丁燃、苏简。”
他一个个念着名字,这些人明明不在场,却在他点到名字后从殿外走进来。
“你,你不是死了么!”看到苏简,许临安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托许大人的福,苏某若是不死,怎么能让你们放松警戒,好查的出许家以上梧十三商行为表,在礁州五郡中饱私囊呢。”
苏简看着情况并不好,一身风霜,穿的并非绣衣官服。他比出发时消瘦了不少,眼睛也瞎了一只,但字字铿锵,朝陈初平跪下,呈上一本奏折:“这是许家与上梧十三商行勾结,在治河拨款中上下其手的证据,证人也已带到云雁,幸得不辱使命。”
陈初平身边的宫人都是太后的,当然没人能帮他递上去,实话说,他们三个出现在这,不亚于三只小羊出现在群狼环伺中。
丁燃捂脸,皇帝还没说什么呢,他全交代了,要是没后手准备,他们都得死在这。
“许卿,有什么要说的吗?”皇帝泰然自若道。
“来人。”发话的却是太后:“按着他的手给我把印盖了。”
她站了起来,指挥道。
她一向是很有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