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徽之回来的时候,正是春光明媚四月初。
西陵地处偏远,且气候严寒,虽然不比辰国一些地方靠北,但大概是地势和气温带之类的问题,一到冬天就大雪封山,进出都麻烦。
这段掐着手指算的日子里,陈初平整个人像得了狂躁症,动辄发火,一个月不到,御书房摔了七八套杯具。
前朝叫苦不迭就算了,后宫中也难得出现了极大变动。
原本规定二十五岁遣散出宫的人名单上,多了一些并不应该出现在上面的人名。
理论上宫妃无论什么岁数,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份名单上。
那是一些很早前就进宫的低位妃子们,从未受过宠,更没有子嗣傍身,平日有些心思的,会去攀附位分高一些,或是受宠的嫔妃。
没什么上进心的,就过一天算一天,未来也是一眼望得到头。
这宫中,皇后做事还算公允,除了早些年的贤妃,所有人都不怎么受宠,所以不存在很严重的压迫。
她们知道自己是被家族或赔罪或讨好送进来的,也不指望家族能为自己做什么,更不敢指望帝王的青眼,能活着衣食无忧就好。
于是将可以出宫的消息告诉她们时,虽然震惊,但也都动心了。
与其留在宫中慢慢消耗,等待着也许一辈子都等不来的恩宠,出宫与家人团聚,怎么想都比现在好。
而且皇帝也没有限制她们再嫁的权利。
她们中有的人进宫前也曾有过意中人,有这种再续前缘的机会,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
今年是对这条规则的试行,所以挑选的都是些位分很低的嫔妃,大多是他登基前期就被送进宫来的,她们之中大多数人陈初平都叫不上名字。
秦霜将名单上最后一人谈过后,前去御书房复命。
以前她常来御书房送东西,陈初平有时候收有时候不收,但总是不见她的,现在却能被安排在花厅等着,真是一种奇怪的感受。
时间已近戌时,若是以往,她在迟留宫都用过晚膳了,御书房点上了灯,太监和大臣们进进出出,一派繁忙模样。
太监们给她端来了点心和茶水让她先用一些,皇帝那边还忙,不知多久才能接见。让她等不住了就先回去,晚些有空了再叫她过来。
“不用,我等着就好。”秦霜温言笑道,不知怎么的,她现在耐心很好,心平气和,再没有原来陈初平不见她时的那种烦躁和怒气。
不在乎以后,看什么都通透多了。
对于她们这些女人,他的兴趣还没对谁递上去的奏报感兴趣。
等了半个时辰,御书房里的人还没有要离开的迹象,琴歇都劝她:“娘娘,不若先回去吧。”
“没事,我不饿。”这样远远看着御书房的灯火,她有些想起很久以前,陈初平到她家来,在父兄的书房中,一待就是许久,娘叫他们吃饭也是三催四请。最后还是叫不出来,气得没办法,直要拿刀上门去叫人。
“哎呀,夫人你干什么啊,七殿下还在这呢,你别吓着他。”爹这个时候才会重视起来,赶忙出来拦她娘。
“七殿下在这正好,古有杀妻待客,我今日就让殿下好好尝尝你这个糟老头的酸肉,事什么时候不能谈,这都什么时辰了!”
陈初平噙笑跟出门,劝道:“师娘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拉着师父与秦兄问个不停。”
对陈初平,她娘可爱得紧,赶忙把刀一丢:“殿下能有什么错呢?殿下还是个孩子,都是这糟老头和这臭小子。”
“娘,我又做错了什么!”秦策不满地喊道。
秦霜的哥哥秦策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在她娘扫把底下长大,她爹成为陈初平的少傅后第一次把他领回家,她娘知道世间有如此知书达理,乖巧听话的男孩,对他愈发看不顺眼。
夫妻父子三人吵吵嚷嚷,陈初平回眼看到她,轻笑着点头:“见过秦妹妹。”
他从来没变过,是她自恃秦家遗孤,逼他娶了自己。
“啧,她怎么来了。”忽然,耳旁传来琴歇的声音,秦霜这才回过神来,两个人风风火火从御书房门口处走进来,守门太监不敢拦,只能陪着小心在前面引路。
李欢迟站在御书房正屋门口,看着里面一屋子男人。
他们也目瞪口呆看着她。
他们原先好像在讨论什么布局的事,你拉着地图我扒拉沙盘,吵得不亦乐乎。
“继续说啊。”她看着那个缩在座位上几乎被一堆文书淹没的家伙,挑了挑嘴角。
“怎么都这个时间了,这些事也急不得,改日再议吧。”周野看着两人眼色从善如流的提议道。
“哦,是了,尚未敲定的事也要等各地举荐之人上来再行商讨,天色已晚,改日再议不迟。”袁初佑初任大司农,自然是跟着自己先前的上司说话,也劝道。
他俩说完以后御书房再没人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