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平这病说突然也不算太突然。
因为他咳嗽的毛病冬天起就一直没好全。
白天还好,偶尔咳一两声,按一按嗓子,喝点水就能压下去。
夜间咳起来没完没了,就像要把肺咳出来,有一次咳狠了还吐了。
之前多休息就好一点,眼下战局瞬息万变,即使有李欢迟帮他分担一些政务,他也还是很忙。
他倒得让人猝不及防,好在夏季雨多,不便行军,两边暂时进入一种僵持状态,就像打郢国时越冬那次一样。
其他的,都是他早两年安排好的,静观其变就是。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快把他治好。
御医说这是陈年旧疾加上操劳过度所致,各种汤药开了一堆,但哪个也不能保证能治好。
陈初平一开始还能清醒着指挥战局,慢慢的昏睡时间越来越多,最后整日都睡着,别说吃饭,药都喂不进去。
最后醒来那次,他看着她,满是眷恋和不舍,还有,深深的遗憾。
见他手动了动,李欢迟赶紧扶着他的手腕贴在自己脸上。
如愿摸到爱人的脸,他脸上露出很满足的表情,嘶哑的嗓子说不出话,只能用口型述说着:“对不起。”
“我不要你道歉,你要好起来,你一定要好起来!”李欢迟用命令道口吻说道:“陈靖,你还欠了我许多事,马上就是你生日了,我许你一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把我当成她也可以,你好起来,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再生你气了!”
可陈初平只是看不懂事的小孩那样有些宠溺地看着她,不多久又睡了过去,一睡就再没醒来。
李欢迟也曾试过像上次一样,将自己的力量分一些给他,然而这次完全没用,可她还是一直坚持输送着自己的力量,甚至将自己的血和药混在一起,强行给他灌下去。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只是努力做着自己能做的一切。
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她。
十里早就说过他“五府亏空,短命之兆”,她原以为自己看着他的饮食锻炼,怎么都能活四五十的。
到那个时候他变老变难看,也许脾气也变了,多年夫妻感情变淡,或许会难过,但也能接受。
可他现在才三十五啊。
怎么,怎么她总觉得自己和他还没过多久?
他的病情本来压着不让外传,但明明是战争期间,国家最需要他的时候,陈初平竟然连早朝也罢了,将所有事情托管三公。
谁也不是傻子,上次他这样,还是他失忆诈出太后造反。
宫中必然发生了什么。
本就在京中且作为宠臣的阿九一家之外,最先来造访的果然是陈和安。
现在后宫中已经完全为李欢迟掌管,她想了想,准了陈和安的觐见请求。
看到兄长的脸色,陈和安就明白了。
他想起二十年前,他第一次回到云雁时,陈初平重伤躺在床上。
那时他虽然伤重,但至少有意识,现在无知无觉地躺在这,脸色衰败。
明明正当壮年,却有种油尽灯枯的虚弱。
“御医怎么说?”他声音空洞,带着不知所措的害怕。
李欢迟摇摇头,那群老头越来越沉默,能开出的药方也越来越少,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我听过琥州浪川山中有一名神医,之前便想为皇兄求诊的,我现在就去找他。”陈和安看着陈初平的脸,眼睛都转不动,只是一步步往后退。
“你不能去。”李欢迟冷冷说道:“云雁需要你坐镇。”
陈和安这才回过神来,临丘是云雁的门户,现在战争还在继续,若是陈初平病倒的消息传出去,或许对战局不利,他得在这守着,守着云雁,守着他的兄长。
“我让永宁去。”陈和安依旧不放弃:“那现在能做什么吗?”
李欢迟再次摇摇头。
她已经让唐月寻找办法了,一定有什么是她可以做的,她不是山神吗?一个人都救不了叫什么神。
陈和安看她的满头白发,忽然对这对夫妻生出些心疼。
他安静地陪了他们一会。
李欢迟一边守在床前,一边批着奏折,时不时就抬头看看陈初平,摸一摸他的手和额头。
和二十年前,似乎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和李欢迟想得一样,陈初平在季国四处点火,宋应策照葫芦画瓢,也会奉还给他二三。
他在朝中镇着时,那些人碍于他一贯的威严和雷霆手段,有心无力。现在满世界都传着风言风语,马上就有人想要试试了。
他这些年对那些远亲王侯一直在慢慢消磨,之前朝中还传出他要改变继承制的消息。与其温水煮青蛙被他除掉,不如放手一搏。
泽王牵头,岷江王、徵王共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轰轰烈烈闹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