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露,就是这个道理。
“可我总觉着欠了钱,日子过得不踏实,尤其是这房子住得……”于淑春拍拍胸脯,语气渐弱。
“房子就是咱家的,您踏踏实实住着。”
要说拿道理搪塞人,孟飞鸾很有一手,尤其是对于淑春这般耳朵根子软的:“要我说,这钱拿在咱们手里还能生钱,拿在他们手里却只能落灰了。我们迟一天还能多挣一些,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一番话像是掉进无底洞里的小石子,久也没得到于淑春的回音。
穿巷时一阵弄堂秋风卷过孟飞鸾冻红的指隙和冻麻了的面盘,激得她一哆嗦。正在这个档口,一双宽厚粗糙的手盖上来,紧随其后的一阵浅淡的灶火香。
春淑将手盖在她手背上,轻声细语裹着风送进她耳朵里:“囡,我来吧。那钱先还过去吧,娘心里踏实。咱不想挣这么多钱,踏踏实实过个年就好叻。”
远处烟火气下每家每户的人声都显得遥远,夜风不算太冷,街道尽头落日下沉,金黄一片,孟飞鸾与娘并肩而行,忽而感觉人间美好,来日也大有可为。
“也对。过年前后指定忙,没时间对付那群霉虫,明日我寻个时间上门还了,您要跟着去吗?我想叫上李叔,他人靠谱,瞪眼睛举拳头,不用张嘴那疯婆子就就不敢动弹了。”孟飞鸾回过神,才开始絮叨着安排此事。
于淑春无奈一笑,上手刮她鼻子:“好赖也是你奶,别叫有心人听去。”
两人说笑一路,行至矮桥将车绑上后,四喜挽上娘的手过桥,撒娇说觉着自己近日结实了,人也长高了。
“是是,我们四喜是大姑娘咯。”淑春乐得呵呵笑,转眼深望着她,犹豫几番还是开口道,“四喜,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你现在对君清真没有半点……”
“没有。”孟飞鸾一听这话头就浑身哆嗦,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嘿嘿,那是娘瞧错了?”于淑春眼尾打皱,笑意还没放下,调侃道,“我怎么瞧这生意一做,你俩关系不似从前?尤其是君清那孩子,看着对你上心得很。”
“上回跟秋姨上街,她还提起叫你们重订佳缘。其实我们两家对礼与节都没什么在意的,只想让俩娃娃一辈子安安稳稳过日子,看对眼了就……”
她讲起此事乐得很,常年劳碌气血不足的脸上都泛起了光,可见对君清也是真满意。
于淑春罕见地说了一大番话,停不下来,而飞鸾沉默,心中暗自盘算。
要想搭上定国公府这条线,将贺君清这条金大腿牢牢抱住是必然,却不能以妻子身份。
往后此人一路高中,仕途坦荡。
倘若是个没良心,一纸休书,一别两宽已是最体面的结局,怕只怕他还记着与四喜的旧情,让自己则顶着状元郎结发妻的身份作靶子,早早卷在宅斗党争中——她一想到此事就觉头痛不已。
定国公府的女眷可都不好对付,哪里有在外跑动,谋求商机来得自在?往后若有机会,她还想重回战场,上马出征呢。
“好马不吃回头草,人要向前看。”
思及此处,孟飞鸾正色且大声地拒绝道:“再者说,我现在可看不上他这样干不了活儿的。李叔方大哥那样的,哪个不比他强?那才算是真男人!我瞧着永贵在长两年说不准也能学上一份手艺,天下的好儿郎有这么多……”
“你这丫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于淑春眼见二人快走进梅馆院中,有意压低声音。
而孟飞鸾脚步向来快,一面讲话,一面大步流星转进梅馆正门,脚还没迈过门便撞见此刻听到了墙角、躲闪不及的贺君清。
“你!”孟飞鸾跟受惊的猫儿似的,吓飞出一段路。
看贺君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欲躲避却被抓个正着的姿容,多半是全都听到了。
“姨娘做了菜,左等右等不来,喊我出来迎一迎。快些进吧,省得菜凉了。”贺君清扭头扭得比往日迅速很多,没有给孟飞鸾看清他脸色的机会。
飞鸾心道不好,紧着几步追上去,心里来回想了几遍方才的话,又憋不住笑意,追喊道:“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