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摇头,又有些疑惑,“我听说洛京的十二卫禁军号称是大魏最强战力的精锐,然而如此不堪一击,莫非只是浪得虚名?”
虞洁拢着大氅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时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不会,不会的,说不定……说不定前线战事还有逆转的可能……”
温楚楚又叹息一声,不去理会一厢情愿的少女。她是江湖人,但对当下的北国朝局也有一定了解。
“这些年我们凉州那里就爆发了好几次动乱。原以为北族的拓跋氏入主了中原,天下会渐渐太平,但边地的战事始终不曾息止。我们聚众自保,形成了各个宗派,钻研刀剑、枪矛、毒药、机关等各种杀人的秘术,攫取他人的性命、也等着别人在某一天夺走自己的性命……”
她用平淡的语气讲述着这些血淋淋的经历与过往,寒意从虞洁心中泛起,她下意识地向旁边挪了挪,疲惫与畏惧、惶恐、忧虑各种思绪交织着袭来。
“你看到刚才那些晋原的骑兵了吧?”温楚楚若有所思,“或许这回西面的平叛战事,就要着落在这些离州人身上了……”
她低低地说着,好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转头去看时,虞洁裹着熊皮大氅,靠坐在一棵矮树边上,已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楚楚哑然,良久失笑。
“晚安了,大小姐。”她轻轻地说。
虞洁这一夜睡得颇不安稳,梦里各种各样的可怕景象交织着浮现。
时而是她被人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沦为权贵的禁脔,肥头大耳的富商、自命风流的士人端视着美丽的姑娘,眼中是令人恶心的贪欲……
时而又是在两拨人狂乱杀戮的庄园里,在她急不可耐地摘下眼罩的瞬间,就被一支锋利的冷箭刺穿了胸腹……
少女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竟然看到了扶风叛军兵临城下的场景,洛京被攻破、都城喋血,宫廷被染成刺眼的殷红,□□的军士们贪婪地劫掠、蹂躏着看到的一切,连同她在内……
“不,不要……”虞洁摇着头,像是陷入了最恐怖的梦魇之中,她在无尽的混沌与黑暗里挣扎着、颤抖着,却脱不出身来,直到一阵猛烈的摇晃把她惊醒——
“别睡了!”温楚楚大声地在她耳畔嚷嚷着,“快跑!”
虞洁茫然地从大氅里抬起头,睡眼惺忪,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被温楚楚一把抓着快步疾跑。
少女下意识地攥紧了从身上滑落下来的熊皮大氅,冷风传送着嗡嗡的杂声,像是在一瞬间涌入耳中,让她一阵不适。
一片土色的暗黄,裹挟着一堆混乱的事物忽然出现,那是一群军士,总有数十上百人之多,却远不像前日夜里看到的那些玄甲骑士那样训练有素、森严有度。
军士们赤红着眼蜂拥而来,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亢奋嚎叫。他们穿着完好无损的两档甲与土黄色军服,挥舞兵刃,其中有一个步伐特别矫健的刀兵,快速地贴过来,一阵冷汗在虞洁背上泛起,暗红的曲刃矛已如长蛇般射出,刺穿了刀兵的头颅。
温楚楚将蛇矛抽出,溅起一蓬鲜血,矛锋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弧形半圈,逼退了从侧面合围过来的几个军士。
这一突发变故让其余的追兵为之一滞,随后以更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大喊大叫着,像是疯子,又像是野兽,眼中的贪婪和欲望令人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追兵人多势众,温楚楚不敢停留缠斗,拖拽着虞洁逃跑不迭,军士们跟在身后,大喊着:“站住,站住!”
虞洁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只见其中有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从别人身上扯下来的华服与锦衣,上面沾着几点血迹;还有人身上闪烁着被阳光折射出的点点亮芒,仔细看时才发现那是女子穿戴的首饰与士人们常用的玉佩。
这时天光已破晓,雪后林间的小路泥泞而湿滑,少女们一路奔走、慌不择路,起初是沿着清浅的河流逃,等到了河流的尽头,树木也逐渐稀疏,她们已经置身于荒郊野外的小路上了。
沿途的景色渐渐枯败凋敝,道旁却偶尔能看见倒地的尸身,男女老幼无一幸免,他们似乎是路过的行人,却都死在了这里,身上光溜溜的,没有半点衣服财物。
他们或许是游学的士子,往来的游商,有或者是附近的村民与孩童,原本都有光明的未来,如今却被锋刃穿透躯体,鲜血干涸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再也无法言说。
而追杀少女的军士们身上带着的这些事物来历也就可想而知了。
虞洁一阵头晕目眩,就在刚才,她看见了军士们左肩军服上绣着赤色的徽记:
一只腾空而飞的鹰!
“他们……他们是洛京左鹰扬卫的人,是出征的禁军!”虞洁素白的裙角已经沾满了灰尘与污泥,跌跌撞撞地被温楚楚牵着狂奔,声音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和姑娘平时知道的不一样:她所认识少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