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阴雨连绵,城郊公墓群,零星有人撑着雨伞,走走停停。
方觉时握着伞柄站在碑前,雨水顺着墓碑滑落,在不平整处形成小小的一滩水洼,不由望着水洼里漾着的涟漪出神。
慈父方守铭之墓
方觉时弯下板正的身姿蹲下,雨伞倾斜,用手拂去照片上的水痕。
方守铭还在世时,父子俩总是沉默寡言。胡茹嫌他们爷俩闷,一个不带响的。
“爸,又一年了。”长久沉默后,起身准备离开,脚边不知踢到什么,滑出好些距离。
方觉时望去,凝目皱眉,每年都收看管维修费,墓主照片脱落这种低级错误也犯。
跨步上前,弯腰拾起,抹开上面的水渍,是张很年轻的面孔,小姑娘笑靥如花,明朗可见。
环顾了一圈,果然有一块墓碑上没了照片:爱女孟留莺之墓,生于1998年3月18日,卒于2016年6月9日。
方觉时没有急于放下,而是打了通电话:“你好,B区二排有墓主照片脱落...嗯,我人在这...还是等你们来吧...好。”
电话里的人让他放那,一会派人过来修。方觉时不确定他们的一会是多久,多半有应付的嫌疑,还是等会吧,想给这个本该和他同龄的小姑娘多点体面。
大约七八分钟后,园区工作人员领着维修工匆匆赶到。
工作人员连连打招呼,麻烦了、不好意思,说了一气。趁着维修的功夫还不忘碎嘴:“这小姑娘家里人也不来了,管理费还欠,打电话又联系不到。”
方觉时看到照片归位,不做停留。他能做的就这些,其他的管不了,这里的每一座墓,都有百态人生,千般家庭。
回去的路上突然接到电话。
“方哥,有案子了。”
原本今天请了半天假,想回去陪陪胡茹,现下是不可能了,“地址。”
“平和街七巷,发给你了。”
方觉时有一瞬间的愣神,平和街,一个他曾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方觉时到时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人群不明所以的隔在线外,好事者够着往前凑,胆小的则躲在后面唏嘘,“老城区不太平啊,要趁早规划,这不又出事了。”
方觉时出示证件挑开警戒线,“江队。”
“来啦。”江傥叼着根烟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借个火...哦对,你这家伙不好这口。”
“嫂子把打火机都给缴了?”方觉时将证件放好,摊开小本。写上:2022/07/09
江傥挑眉,将烟挂在耳后,“她闻不得这味。”
“现场什么情况?”方觉时抬眼望去,技术部还在取证。突然觉得老天爷能感时应景,东边乌云密布,西边却艳阳高照。好在这里没有雨,不然取证就难了。
“拾荒的大爷,捡瓶子的时候,在垃圾桶里翻出了断指。”江傥摩挲着耳后的烟,瞥向一旁。“十根,一根不少,初步判断应该是同一个人的。”
大爷还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甚至有些激动,左脚时不时在地上跺两下,“捡个瓶,个犯事?不要逮夹偶问,偶要家去!”
问话的小蔡是个新警,外地人,听本地话还有些费劲,神情无奈的朝这边求助。
方觉时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我来吧。”
“大爷,现在瓶子多少钱一斤啊?我们所那都没人收。”
大爷听到收瓶,狐疑地回答:“偶们这该一块五一斤把。”
方觉时点头道:“那卖卖还能换个西瓜吃吃,抽个空卖了。”
“偶收偶收,把你公道价。”大爷一听,急忙揽下。
“那行。”方觉时写下地址撕给他,“大爷,你一般几点来收瓶?”
“诶哟,偶每天下午四五点出来翻翻,今天触嘎霉头,把偶嗬死喽,袋子还没开始装。”大爷攥紧手里的麻袋,“给你们打电话,非不让偶走,来了还不让偶走。”
“没事啊,大爷,我们这也是特殊情况,问完你就好走了,”方觉时在本子上记着,“当时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几个倒垃圾的,估计也嗬个半死。”大爷望向人群,还指出了两个。
“行,大爷,明天来所里收瓶啊。”方觉时将大爷送出去。又问过刚刚指出的两人,口径基本一致。
小蔡暗暗朝他竖起大拇指,江傥一掌拍去,“学着点!人也才来两年。”
小蔡缩头撇嘴,江队就是暴力美学。
技术部已经收尾,江傥望着正对的监控若有所思。
“小蔡,你先回所里跟进技术部的消息,有情况立马联系我们,我和方子他们在这周边转转。”
方觉时问:“江队,你怎么看?”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仅凭这些断指,连人是生是死都难下定论。
江傥环臂不语,忽然想到什么,摸出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