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于沛原本望着月亮转过身来。
“宴会结束了吗?”
我邀于沛进来坐但他却拒绝了,他看着我的脸,然后沉默了好久,月光闪进了云层,使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要走了。”
“去哪儿?”我突然紧张起来。
“天津。”
“怎么这么突然,为什么去那里?”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说话突然嚅喏起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阿玛让你去的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回答,我的眼眶发酸。我抬腿就要走,于沛拉住我。他紧紧地拉住我,我挣脱不开,我低下头赌气一样地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流泪。
于沛弯身看着我,双手轻轻拭去我的眼泪,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又是离别,自从云珠姐死后,我对分离太敏感,总怕再也见不到。
“明年大婚之时,我肯定会回来的。”
“要去这么久吗?”
我看着他,心中离别的情绪翻涌。
“不一定,可能很快就回来。我走了,这封信你帮我转交给老爷吧。”他将一封书信放在我的手心,然后摸摸我的头,“等我回来。”我点点头,他笑着看看我,就转身离去了。
他走得很快,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隐匿在黑暗中,月光普照,流泄而下,眼前只是一片漆黑,只有海棠花在月光下的剪影,我轻唤了一声,“于沛哥。”
于沛的离开,让我对这场婚事越发地不在意,就像是所有洪水冲垮一切,我悲伤嗟叹之时,水面漂浮了着我珍藏已久的字画。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一切都只等它静静地到来,我坦然接受。
我躺在床上,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于沛是阿玛的义子,听额娘说,我原有一个哥哥,那一年阿玛在宁夏平定乱事,她一人在京即将分娩,但是因为额娘忧思过度,结果胞兄因难产而死,当时阿玛在漫漫黄沙之中辗转三天三夜,之后终于突出重围,结果收到消息的阿玛呼天号地,捶胸顿足,感叹命运弄人,后来,他经过一个破城时,一个沙漠中的废弃茶水铺门口,发现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风沙将他的小脸吹得通红,阿玛看看那婴儿,泪水纵横,仿佛是天赐的甘霖,他悲喜交加,然后命侍卫喂水,将其带回来,教其识字练武,明礼修身。
后来我出生,他就将我看做亲妹妹,当然我也当做亲哥哥对他。我们像大多数的兄妹那样,吵吵闹闹,他偷偷带我出去逛集市,买糖人,买灯笼,有一年,被阿玛发现,阿玛狠狠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被罚跪在祠堂,晚上我偷偷去看他,我一直在哭,问他疼不疼,他却嬉皮笑脸地让我把在集市上买的胭脂拿出来,说胭脂抹在他脸上就不疼了。然后我信以为真,用小手将胭脂涂抹在他脸上。而且为了减缓他的疼痛,我将半盒的胭脂都涂在他脸上,他的脸红彤彤,像个唱堂会的戏子一样。
……
晚风将我的眼泪吹干,我觉得我的脸有些干涩。我唤芙桂打了一盆水,净了净脸,然后将信收好,打算明天把它交给阿玛。
*
窗外的喜鹊将我唤醒,我拉开床幔,屋子里亮堂堂的,阳光不请自来。我感觉眼睛有些发胀酸涩,我想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哭的原因。嗓子也有点干,想要倒杯茶喝,走到桌前,看见桌子上摞叠着几匹布,我摸着滑溜溜的布匹,都是些上好的,我问芙桂这些哪里来的?芙桂说是额娘一大早派人拿过来的,是搬进来的那位向先生送的。
我心里莫名反感,让芙桂把这些都收了起来。自从赫尔王府出事之后,我对这些军阀司令少帅十分反感,虽然和平演变,但我知道各地还是明争暗斗,烽火连天,但阿玛似乎也和他这些人保持着联系,我也不懂阿玛的站位与所想。这些政治权谋,我也无心去知晓了解。从这一方面,我又有点期待明年的婚事,抛下所有的事情,管他什么改朝换代,江山易主。要是阿玛和额娘于沛一起去就好啦。我对自己的这种想法也很鄙夷,但是听说城外百姓都箪食壶浆欢迎革命军,复辟光兴之事,我便也没那么在意了,每日温书习字也就好了。
我来的不是时候,阿玛正在书房和人谈话,于是我便来找额娘,让额娘将信收了去,额娘问我那些衣料布匹是否还喜欢,我只说自己没有兴趣。额娘笑着说,“你呀,不爱脂香,只爱墨香。”我对闺阁之物从小便不欢喜,我唯一希望的事,是等我出嫁,阿玛能把那颜真卿的真迹送给我。
说来兴起,我又一时手痒,在偏案上书了一幅韭花帖。正和额娘看时,阿玛和一人走了进来,我抬头刚好与那人目光相对,便连忙低下头来,将字藏在身后。站在额娘的身后。
“玉娘,吩咐小厨房安排一桌好菜,马上就在这我与向少帅食用。”阿玛说,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新搬进来的向少帅,那天在花园看到的人也是他,只是今天他穿着一身蓝黑长袍,一身书生气,和那天的装扮截然不同,一时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