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袁家新妇?”郁离手中的勺子顿住,抬眼看向摊主,“莫不是那位新妇旧日长安那边的好友?”
摊主摇摇头,“应当不是吧,打听袁家新妇的是个女冠,看年岁应是大了不少。”
“哦?那那位女冠都打听了些什么呀?”郁离继续埋头吃粥,漫不经心地搭了一句。
“似乎那女冠对袁家新妇落水很有兴趣,坐在这里吃了一碗豆粥,前前后后仔仔细细问了那事儿的始末。”
摊主说着手下意识在腰间擦了擦,又道:“她临走前还笑着同我说了一句话,奇怪得很。”
“什么话?”郁离再搭了一句,做出好奇的姿态来。
“七月半将至,万勿夤夜在外逗留。”
摊主说罢先给自己逗乐了,“你说奇怪不?七月半大都祭祀先祖后便歇下了,谁会没事上街瞎走。”
两京宵禁严格,夤夜在街上游走,若是遇上巡街的,少不得要被询问两句,若是不在坊内,更是要命的罪过呢。
郁离再舀了一勺胡麻粥送进口中,将将咽下才附和了句,“果真奇怪。”
从摊子上离开,摊主热情地请她明年再来吃莼菜羹,定然给她留最新鲜的。
郁离笑着应下,径直出了南市。
行至一半,才突然觉出有些不对劲,那摊主的意思怎的像是知道她不会再去一般?
“阿离,可算找到你了,赶紧回去,老道士来了,非说有要紧事,要立刻见到你。”孟极三两步跳到郁离跟前,扯着她的袖子就往回拽。
郁离奇怪道:“你没套他点话?”
往常老道士的秘密在孟极面前连两个回合都走不完就彻底漏了,这回瞧着孟极竟然没撬开他老人家的嘴。
“一个字都没套出来。”孟极撇撇嘴,小小的脸上满是无奈,“不过他这回是真着急了,一刻钟不到,已经在七月居晃了十七八圈。”
要不是如此,它怎么可能出来寻郁离。
等回到七月居,郁离还没踏进门,老道士已经迎面扑了上来,要不是郁离闪得快,肯定要被他撞个正着。
“你可回来了,之前你让我去查那所谓的高人我查到了,是个女冠,七年前跟随西域胡商到的长安,两年前听人说云游到了东都,如今似乎还在。”
老道士搓着手,想了想又道:“除此之外,我那徒儿还打听到,那女冠在长安那些年身边出了不少怪事,同她有来往的几户人家多数都惨遭横祸,唯独万石张家至今无恙。”
“万石张家?张文瓘?”
郁离记得这个万石张家,她当年还未及笄时,爷娘便曾同张家有过来往,说是来往,其实是为了她的婚事。
只是后来族中生了变故,便再也没有提起。
郁离坐到矮桌前,姿态少有的正经,示意老道士也坐下说。
“对,就是那个张家,可不是邹国公府那帮子不争气的,这万石张家子嗣颇丰,他那四子看面相皆是三品官途,你那时若是嫁进张家,说不得......”
老道士越说越离谱,郁离忙打断道:“说正事,那女冠可有姓名,可有画像?”
“只知道她号玉卮元君,年约二十五六,是个体态稍显丰腴的妇人模样,旁地倒是知道的不多。”
老道士那三寸不烂之舌在口中打了个转儿,还是想说说当年郁离和张家的事。
唉,当年要不是他家那任性的师妹犯下错事,眼前这小娘子如今怕是都儿女双全了,何苦被困在冥府,何苦成为半妖。
“今日去南市吃胡麻粥,那摊主也曾说起过一位女冠。”郁离蹙眉,“就在李陵苕半夜被人瞧见半人半鱼模样之前。”
那般详细问了李陵苕落水的事,只是因为好奇吗?
“你眼下这案子的正主?”
老道士回来就听闻了袁家新妇的事,巧的是他与将作监李少监有些交情,他家七娘也是见过几面的。
“嗯,李陵苕初六夜溺死,意外因鱼妇重获新生,还记起了过往许多世皆是新婚第二年溺水而死,所以她在指引之下找到了我,求我帮她化解这一厄运。”
郁离的话简单,可意思就不那么简单了,李陵苕如今牵扯出的可不仅仅只是凡人一个执念而已。
老道士不由挺直了脊背,“此事同冥府有关?”
已死之人不可能记起前世种种,可李陵苕却记得,还记得许多世。
而据他所知,能办到此事的就只有冥府那几位了。
“不是冥府,而是天宫。”郁离深吸一口气,“所以此事复杂,可我却因为那人不得不接下。”
她不清楚背后隐藏那人究竟什么目的,既然让李陵苕溺死之后借由鱼妇重生,又为什么逼着她现出原形,让坊间传出她是妖的流言?
老道士此时也沉默了,他是修道之人,圆满之时便是位列仙班,可如今难道要同天宫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