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娘这一走让崔家乱了套了,崔氏爷娘到处差人寻找女儿的下落,可惜却什么音讯都无。
卓郎君带着竹娘一路进了洛阳城,一路上无微不至,到了洛阳后更是照顾有加。
竹娘原本只是觉得卓郎君为人不错,这般时日相处下来,渐渐便生出了一些情愫。
卓郎君喜出望外,坦言他早就喜欢上竹娘,只是自知二人身份悬殊,所以他不敢有丝毫表露,怕到时连寻常友人都做不成。
“奴家信卓郎为人,所以他说要带奴家往西域经商,等有了一笔钱之后,能更好带着奴家回家去见他家爷娘。”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所以你把自己身上的钱都给了他经商?”
竹娘摇头,“不是,奴家的钱卓郎不要,他说即便是女郎,也该有自己的体己钱,以防万一。”
正是因为如此,竹娘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打消了,安安心心地等着同卓郎君往西域经商。
“那段时日奴家时常想象凉州城的景象,那些只从书中读过的大漠黄沙究竟是什么壮观模样,会不会比书中写得更加震撼。
还有那些胡姬和美酒,是不是也比在长安看到的更为热情奔放、香醇浓烈。”
她想了许多许多,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得远门,却没想到只是从城北走到了如今的厚载门附近,歇了那一晚的脚,便成了一缕孤魂野鬼。
“那时的洛阳城还叫东京,东都这个名称是大业五年才改。”竹娘神色黯然,旧时的东京已经不复存在,大业年间便建成了如今的模样,可她记忆里的,仍是那时的东京。
郁离对那时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大多都是书中读过,或是听先生说起,她只知道旧时的洛阳城也很美,不输如今的东都。
竹娘说当年的琼村不算很大,恰恰好在西市和从政坊之间,来时路过的那棵大榕树便是那时村前众人聚集之地。
“当年进入琼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卓郎还同村子里的人打招呼,大家看上去都和蔼可亲,连到处乱跑的小郎君和小女郎都满脸天真无邪。
谁又能料到,不过几日时间过去,这些和蔼可亲之人便成了面目可憎的匪徒。”
竹娘像是想起了什么令她愤怒之事,周身气压瞬时低沉,众人虽然都不受她身上鬼气侵扰,却还是能感觉到四周有异象出现。
老道士这时才无比庆幸来的时候让那帮小崽子不要靠近,否则就那几个不良人和武侯,怕是都不够人家砍瓜切菜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虽有鬼戏闹妖的说法,这里却从未有伤人的传闻。
竹娘只记得有一日醒来发现屋中有些不对,她本打算出去问问同住一处宅子的卓郎君,却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她喊了很久,才有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不耐烦地上前让她闭嘴,还说都已经好吃好喝的伺候这么久了,也是她该回报的时候了。
竹娘彼时还不大明白妇人的意思,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打算将她卖了。
“奴家当时心神大乱,只一个劲儿地求妇人让奴家见见卓郎,那妇人却说卓郎自身都难保,哪有功夫见奴家。”
郁离微微蹙眉,“等会儿,那妇人说卓郎君自身都难保,没功夫见你?”
竹娘正伤心,被郁离这么一打断,愣了一下才点头说是。
那天的情景她记得很清楚,后来的每一天她都记得很清楚。
郁离和老道士对视一眼,早些时候的猜测因这句话更多了几分把握。
“无事,你继续说下去,后来如何了?”郁离示意竹娘接着讲。
竹娘不知她方才一问是什么意思,只犹豫着继续说下去,“一连几日奴家都未曾见到卓郎,后来还是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郎君说卓郎在另一处,但奴家再多问,他便什么都不肯说了。”
她每日担心卓郎,也担心自己,眼下这处境那些村民怕是不仅仅只要钱财,他们想要的更多。
竹娘想得最多的便是她一个女郎若是被卖了,能卖到哪儿去?
她甚至想过,若是真有那一日,她便以死明志,绝不让坏人得逞。
可每次看看自己白嫩的手腕,想想从此以后便是白骨一堆,竹娘到底心里是害怕的。
人嘛,求生的意志远比去死要来得强烈,尤其是在这之前竹娘从未有过寻死的心。
再次见到卓郎是在七八日之后,竹娘看见卓郎一身狼狈地被带着从她被关着的宅子前经过,竹娘拼了命的喊他,却只换来二人匆匆一瞥。
竹娘知道再这么下去不行,于是便开始逼着自己想办法。
她出身旁支士族,少时教导的先生出类拔萃,那先生有些地方与外间的先生不同,那就是会教导他们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奴家之所以能燃起那一把火,便是因为曾在那先生课上学过,但奴家没想到的是,那火不仅燃了起来,且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