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忆梅从小在这个家长大。她幼时会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妈妈,希望饭桌上的咸鸭蛋、腊肉等也会有她的一份。
后来妈妈告诉她,男孩比女孩金贵,这些肉男孩能吃,女孩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妈妈是不上桌吃饭的,给自己夹菜只夹青菜。她说她不爱吃肉。
她还记得那天她抢在弟弟之前夹了两块肉,于是母亲的巴掌重重地落在头上:“肉有什么好吃的?又腥又骚,女的吃了身上都变臭,长大后会嫁不出去的!”
她不觉得母亲说的有什么错,而虽然不喜欢弟弟,但在涉及到外人的时候,她依旧会尽力维护这个家庭。
下班后,乔忆梅立刻写了一封回信,附上自己上个月攒下来的钱里所有能活动的部分。不过并没有比平时多多少。她在信里详细解释了其他钱的去向——生活费,以及可能要用到的其他开支。
租房的钱和营养费都归郑太太出,乔忆梅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半个月后,乔忆梅却在约定时间之外受到了郑太太的消息,郑太太亲自来找她,穿着一身丝绒旗袍,脖子上戴着大颗珍珠围成的项链,耳坠、手链和手提包也是珍珠做成的,一身荣华富贵,往乔忆梅身边一站。
来来往往的人纷纷侧目,乔忆梅低下头。好在郑太太也不愿意在外面干站着,前所未有地、热情地邀请乔忆梅上车。
小汽车停在附近一家咖啡馆门前,郑太太拉着她走进去,先是询问她近况,然后委婉地询问乔忆梅对他们家的看法,尤其是对她丈夫的看法。
乔忆梅支支吾吾,既怕说得太好了惹得郑太太怀疑自己对郑先生有意思,又怕说得不好,让郑太太不喜欢。
哪知道郑太太并不介意,等她说完,自己又骂了几声出轨的丈夫,末了,又说自己最近有个烦心事,请乔忆梅来帮她考虑考虑。
郑太太脸上的笑容虚幻了起来,让乔忆梅想起曾揩她油的车间主管,托后者的福,她早已明白这些人口中的“考虑”,其实是拐弯抹角的通知。
她心里打了个突,硬着头皮挤出笑颜,询问是什么事。
“唉,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郑太太说,“就是我丈夫找来的蠢外室,仗着自己生了个男孩儿,都敢闹到我面前来,要求我丈夫给她一个名分。我丈夫那个偏心的,也因此纵容她,甚至告诉她咱们找了个代孕的事儿。”
“她便笑我:一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生孩子的事都要假借他人,半点女人的天分都没有;二来把男人不要孩子的甜言蜜语当了真,男人哪有不希望留后的?三则是你肚子里这个,且不说是男是女,就算是个男孩儿,也只是我丈夫的第二个孩子,他肯定更喜欢大的那个。”
“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乔忆梅慌了神,面色发白,碎发被冷汗浸湿,紧紧攥着手指。
郑太太将才喝了一口的咖啡搁置一边,拉过她的手,好声好气地说:“好姑娘,你别怕,我不会亏待你的,不过你听我把话说完。”
她接着道:“我是想着,既然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的依仗就是这个男孩儿,那我和丈夫商量过,这个孩子我可以养在名下,就当是我生的、视若己出,只要他和那个女人分手。你这边呢,我也不会说不要就不要,如果你肚子里的也是个男孩儿,那我不仅要,还给你加钱。”
“但如果你肚子里是个女孩儿的话,我觉得吧,你想生的话,钱我还是照付,不想生的话,咱们就带你上个医院,把孩子打了,再给你一些补偿。当然,如果你连男孩儿都不想要,那我也不强求。之前的费用也不会找你赔偿。”
郑太太顿停了一番,留出时间让乔忆梅消化。她两根肉肉的手指捏起咖啡杯,指甲上涂着蓝色,形状修剪得像商店里的展品。
见乔忆梅神色缓和下来,她又道:“上次我和朋友去公园玩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和一个男人一起?我也是为你着想,要是你想安定下来认认真真过日子的话,其实还是把孩子打了比较好,生过别人的孩子的女人,毕竟没那么讨人喜欢。”
乔忆梅脸色又白了,白得像纸,指甲把掌心掐出红痕,她依靠这点刺痛,强忍着没哭出来。可为什么想哭?她也不明白。
但郑太太开出的条件很宽厚,看起来没有任何对她不利的地方。
乔忆梅讷讷点头,同意郑太太说的,先去做个检查,看看到底是男是女再做决定。理论上现在的大医院是不允许做性别坚定的,但郑太太有手段,叫乔忆梅只管放心跟她走。
两人在医院里忙活了小半天。
被郑太太收买的医生给乔忆梅的肚子照了片,拿着结果反复端详,迟迟不肯给出答案。乔忆梅等得心焦,两只手握在一处,恨不得抢过片子先看一眼。
“这是……”医生宣判的声音来了。
乔忆梅望向他的眼神比去佛寺里参观更亮。她希望医生手里的结果能帮她作出选择。
医生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是龙凤胎,而且发育得很好,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