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将胳膊勾到夏染肩膀上。她很清楚夏染为何今晚突然要过来开睡衣趴,肯定是跟父母吵架了。
“是啊。”夏染轻轻地说。
“你就是太懂事了。敏感善良,懂事体贴,共情能力强,会换位思考,而且道德感高,在意别人的看法,大家都觉得你很好。可你真的过得好吗?”蒋一鸣说。
“太懂事反而会吃亏。总是理解别人的痛楚与难处,可谁为你考虑?”唐甜清楚他们又聊到什么话题。
“反正啊,我这个出租房才是我自己的家。可能因为我小时候是留守儿童?他们把我弟带在身边,把我留在村子里。我在亲情方面冷漠得很。我没有嫌弃他们贫穷,他们却嫌弃我没能力赚大钱。”蒋一鸣继续说,“我妈还劝我周末找个兼职接着挣钱呢。看我过得苦就觉得我在成长,就歌颂苦难了。一旦我花点钱开心一下,就觉得我堕落,我完了。我还偏不信呢!我就花钱!我现在学钢琴玩滑雪,过年就去学滑翔伞。”
蒋一鸣还记得上大学后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当时她土包子地说哇地毯好软啊。其他没有一个人附和,都挺惊讶地看着她。只有夏染说她也觉得地毯挺软。
“能给自己花钱就已经很好了。”唐甜想了想,“我觉得咱们心态都不对。妈的,请假几天不上班就跟自己犯罪了一样。”
“咱们还在聊家庭呢,工作场合的事情是下一趴。”夏染提醒。
“哦,那继续。”唐甜说。
“听说过吗?对孩子越不好的父母,越强调感恩。对孩子好的,怎么会担心以后孩子不孝?”蒋一鸣说,“比如我家,本来就一碗水端不平,那就牺牲我呗。我不愿意配合,就骂我。天天在我面前哭穷,问我怎么敢吃二十块钱的牛肉面,说他们连五毛钱的豆腐脑都吃不起,让我寄钱。那我就寄钱吧,结果转头给我弟在市里买房。”蒋一鸣的名字是为男孩准备的。后来父亲一看是女孩,也懒得取名字,直接套了男孩名。至于她妈妈后来东躲西藏还罚款五万才生下来的弟弟则叫祖荣,取的是光宗耀祖的意思。
夏染心里一晃,突然想到了宁恩勤的名字。看来……他曾经也过得不好。
“该怎么做,你一定要清楚。”蒋一鸣说。
“我知道。”夏染回答。家能常回,但不能久呆。
乔梅总是责怪她,说她不跟自己亲,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妈妈。可夏染怎么没分享过生活?她给乔梅发学校里的可爱小狗,而乔梅第一句话是“狗又臭又邋遢,有什么可爱的”,然后立即截图分享亲戚的朋友圈,怕夏染看不清还专门一张张保存照片发出来,附加评论——“你三表妹的婚纱照出来了。她老公去年考上公务员,年薪三十几万,三表妹今年专升本也上大学了,有恒心!有毅力!【大拇指】【大拇指】”
夏染本来在开心撸狗,被乔梅瞬间浇灭热情。她当时没问母亲为何要分享三表妹的信息,她不想让母亲生气。然而她当时的情况是面临大四毕业,父母让她同时准备考公,考研究生,考教师资格证,考老师。她不是天才,四管齐下,考公失败。
心知肚明的乔梅生怕夏染看不到三表妹的朋友圈,特意截图转发提醒单身且正在焦虑前途的女儿——三表妹结婚了,三表妹的老公考上公务员了,三表妹还专升本了呢。
夏染当初考上全国排名前五的大学时,母亲何曾夸她一句“有恒心有毅力”?
每一代人成长的背景不一样。夏染了解这一点,也努力很多次想要跟父母沟通,但没有任何效果。然而父母也提供给她平稳的生长环境,可自从她踏出学校,什么矛盾都来了。一旦涉及精神层面,夏染就感觉好像他们紧紧掐住自己的咽喉,可同时他们又在着急担忧地大声呼救,千方百计想要救她。
“我很想做一个勇敢的人,可又没那么干脆果决。明明不喜欢很规矩的生活,可又偏偏做不到那么无所畏惧。所以守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又渴望野性与突破,永远在自我拉扯。一会儿觉得脚踏实地平静无波的生活很好,一会儿又特别想在午夜两点收拾行李,随便买一张机票,去未知的地方。”夏染静静地说。
“你现在就很好啊,咱们都是一步一步慢慢发现真实自我。这才是通往幸福的道路。”蒋一鸣说。
“幸福?这词儿也太大了。虚无缥缈的,倒不如一杯奶茶带来的开心实在。”唐甜说。
“我这两天听了一下哈佛大学的《幸福课》。”夏染清清嗓子,吸引了两人注意力。
“讲了什么?”蒋一鸣问。
“追求幸福的第一要义,就是放弃幻想。没有人来救你。一切都得靠自己。”夏染说,“那么,最重要的就是爱自己,相信自己。”
然而,这也是最难做到的事情。对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如此。
……
同一时间,路边烧烤摊。
俞司贝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清清嗓子接电话,“妈妈……嗯,我已经到住处了,马上就收拾睡觉……那是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