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发空,感觉自己脚底下是布满阴霾的天空——虽然是天空,却肮脏——她会掉下去。
徐莺拉开窗帘,外面是阴天。她望着楼下的绿化,眯着眼睛思考着什么。她决定了,今天要去一趟公园。
她煮了碗面吃,吃完就开始收拾包包。她背上斜挎包,关上门,离开了。她家到公园有一段距离,地铁可以直达公园,她走进了地铁站。
没一会儿,她就到了公园。
她望着熟悉的公园,心想:上一次来还是寒假了。
她的父母生前经常带她来这个公园玩。这里很多东西都变了,她印象中的那棵大树不在了,指示牌的位置也变了,都变了。
她那双总是布满忧愁的眼睛此刻又平添了痛苦,她像孩提时一样,抿起嘴唇,一副要哭的模样,但她又怕被别人看见,她急忙抬头看天空,把眼泪憋回去。待她将泪意完全控制住后,她又忍不住叹气。她突然很想说话,但她身边没有人。
她迈步离开,身边却跑来一个看着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手上还牵着一只法斗。
徐莺顿时疑惑,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她家大人呢?她蹲下身,望着小女孩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公园玩?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懵懂地说:“妈妈在那边。”她手指了下后面。
徐莺不放心,便留在原地陪小女孩等大人。周围人不少,有大人有小孩也有宠物,她这才敢在这陪小女孩等妈妈,要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也只能找保安帮这小孩找妈妈了。她自己生活的这几年,没点脑子就死定了。
“那我们在这里等你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毫无戒心地说:“好呀!”
徐莺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们坐在椅子上等着。
“你怎么能一个人跑过来呢?这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万一有坏人怎么办?”徐莺忍不住说道。
小女孩忽然紧张又害怕地问:“那你是坏人吗?”她的手在发抖。
徐莺:“啊?!”她立马否认,“我不是啊,我是好人。”
徐莺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有趣,她不由得多看小女孩几眼。她盯着小女孩的眼睛和鼻子,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跑了过来,她看见小女孩,边跑边吼:“老子跟你说慢点跑慢点跑!你硬是听不懂!”
女人一把拉住小女孩的手,才反应过来旁边这个女的为什么会挨着她女儿。
她语气不善地说:“你是谁?把我家娃娃拉过来干嘛?”
徐莺是低着头的,是故女人看不见她疯狂又崩溃的笑意,她抬起头来,笑容收敛成了嘲笑。
女人也觉得面熟,她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她没有继续诘问,只是拉着女儿就要走。
徐莺探身抓住她的小臂,女人瞬间顿住,小女孩不明所以——徐莺在女人耳边一字一顿道——“小、婊、子。”
声音很轻,只有她们两个听得见。
徐莺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女孩疑惑地问:“妈妈,她说什么?”
然而女人只是干咽一下,脸色不自然地说:“没什么、没什么。”仔细看的话,她拉着女儿的那只手有些发抖。
她也没想到,几年过后还会再遇见徐莺(她并不知道徐莺的名字)。虽然以前只见过一次,可她也不免感慨,那个十几岁的孩子现在居然变成这副阴郁的死样子。
阴骘又带有嘲讽的眼神给她骇了不轻,她当时还在孩子身边,谁知道她是不是预谋已久,说不定她哪天又把孩子拐跑了也未可知。
她对女儿说:“以后我们不要来这个公园了,听到没有。”
徐莺回去的路上天空落了雨,她今天看了天气预报,提前带了伞。她从包里掏出伞,她的表情也会被伞遮住,她终于可以哭了,没有人看见。
刚才疯狂阴郁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见,她又像十五岁时那个无措的女孩一样,只是无助地大哭,却不能真正地拯救自己。她放任眼泪一串串地从苍白的脸颊上落下,天气变凉了,滚烫的泪珠让她难受,就这么哭吧,一会儿就好了,以前都是这样的。
泪水越流越急,雨水也愈渐急促,头顶传来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徐莺感觉喘不上气了,她再也支撑不住。她抬眼望向旁边的小巷子,巷子里没有人。她近乎逃跑似的奔向小巷子。
终于,她到了。
她甚至没有站立的力气,她蹲了下来,把伞搭在自己身上,像一朵蘑菇——雨水落在伞上,就像落在了蘑菇上,滑落了。
她捂住脸颊,放声痛哭。
疯狂的暴雨不停歇,敲在伞面上,听起来像鼓声,她不是勇士,这是她的葬礼。她哭得是那么伤心,也许是因为她身边没有依靠吧,单薄又性感的身体在雨滴的浸润下,她就是欲望本身,可她却想永远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