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不堪的床榻上,男子因高烧不退,脸上的红晕渐重,嘴唇却异常发白。也不知是伤了多久,人消瘦得可怕,再加上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看起来自然是有些可怖。
只不过这人处在这样差的状态下,竟也没盖住他那张称得上精致柔美的轮廓,带给人的视觉冲击。
美色误人。
这大概是当时裴知渺看到他第一眼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裴小姐,实在是惭愧。本人学疏才浅,这么重的伤,我也只能治成这样,剩下的就得看他自己扛不扛得过去了。我把这救人的药方留给您,您须得每日按时给他服用。三天后,若他这烧还是退不下去,那他恐怕是…”
医者仁心,若能救人,定当竭尽全力。可眼下这种情况,已超出他的能力所及。
只是‘凶多吉少’这四个字,他始终是说不出口,悄摸抬眼望了下眼前的贵人,想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说,轻声叹了口气。
裴知渺倒是想过男子的伤没那么好治,心里早就有所准备。
“晓得了,多谢大夫。”
嘱咐樱兰将人送出去后,裴知渺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坐在旁边的小破凳上,拖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瞧着床上的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本书哪里出现过这样的人物。
樱兰回到房内,见到自家小姐这样盯着一个不知身世的外男出神,顿时生出警惕之心:“小姐,大夫说了这人十有八九治不好,咱们还操这个心干什么。再说了,小姐您与他素不相识,能做到如今这份上,已经是小姐仁至义尽,我看咱们还是早些回府好。”
“也不能这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晓得不?”说到底,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您当初不是还说过,救人这种事是那些傻子心善太过,自讨苦吃吗?而且您还说过,不愿做这种白痴的。”樱兰忍不住嘟囔道。
“笑话,这能一样吗?”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死了多可惜啊。
樱兰没想过裴知渺会这么说,心里揣揣不安,只觉得此时的小姐怎么看怎么奇怪,小心地试探:“有何不一样?小姐,您莫不是…”
裴知渺猜到了樱兰想说的,大多都是她不愿意听进的,一张鹅蛋似的小脸气得圆鼓鼓的:“不行吗?食色性也,皆为人之本能。”
这一番可谓是惊世骇俗的话,硬是让她说得理不直气也壮。
只是樱兰哪听得小姐说这话,急得跳脚:“小姐,您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说这种浑话。”
“那有什么,反正窈窕君子淑女好逑都一样。”裴知渺活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有能让她心动的人,怎么样都不能看着人就这么没了。
“那万一他是个小人呢?”樱兰实在不理解小姐的想法,虽然知道她也不见得会听自己的,但还是尽力想要打消她这些奇怪的念头。
“不可能!”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能是小人呢?
裴知渺振振有词:“再说了,即便是小人又如何?又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君子,就像你家小姐我,即便学得再像,也成不了那些贵女。”
倒不是她自轻自贱,如今这个时代重官轻商,即便裴家是有几个钱,在那些高门世族的面前,还不是低人一等瞧不上眼。
也不知为什么,樱兰明明认定小姐是在强词夺理,但又莫名觉得她的话,听起来怎么也挺有道理。
“那小姐您看,咱们就是两个弱女子,万一他是个坏人那怎么办。”樱兰这一口气憋在心里,是不上不下。
像是为了证明樱兰的话,床榻上的人突然真得醒了过来,语气凶神恶煞地:“你们是何人?”
一回生二回熟,裴知渺吓得顿时又是一掌过去,于是眼前的人又没了声音,她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此时此景,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她看了会那人,又转头看向樱兰:“你看,就这么办。”
看着自家小姐那看似单纯无辜的表情,樱兰忽然觉得,这事儿…好像是挺好办。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樱兰自知阻止不了小姐一门心思想做的事,就在暗地里帮衬一些。
好在,裴知渺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顾及着裴家在外的名声,没虎头虎脑地将人领进家门,只是差人在破院里照顾,每日不间歇地往那院里送些滋补食材和珍贵药物。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凡是人能弄到的,都给了那院里。
这一大捧银子送出去,那先前眼瞧着就要咽气的人,竟生生被她给救了回来。
这人金贵起来,连后知后觉的翠萝都酸得牙疼,挽着樱兰的胳膊,不满道:“依我看,以后咱们小姐的心里,怕是没有咱俩的位置啰!”
樱兰可是同感身受,扬头轻哼了一声,一副要与之同仇敌忾的幽怨神色。
她和翠萝自小便跟在小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