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意乱情迷如何支撑往后漫长余生权与力里鲜血淋漓,陛下。”
恩瑞波司曾与妮克亚斯相遇。
在无数场蓝绣球花海围绕幻梦里,窥见少时野欲。
她总副楚楚可怜模样,乖巧怯懦,比不上当时德拉特雅殿下讨喜。
初遇后,家族说:“那是二皇女殿下。”
“妮克亚斯·亚特。”
妮克亚斯·亚特。
恩瑞波司耐心让这个名字从唇齿间淌过,仔细品味其份量。
没有更多利用价值的二皇女殿下。
他低低笑出声,垂眸看向眼前一片蔓延铺天盖地蓝色海洋。
陛下再次伸出那双漂亮的纤细手指,遥遥的、远远的、脉脉的。
却不知在向谁探出她宝贵而低廉的橄榄枝。
“亚特公爵,”妮克亚斯微微颦起眉心,“吾回忆起一些过往。”
一些似曾相识、命中注定、已然发生,她却恨不得连根拔起、视若尘埃的愚昧可笑过往。
比绝望更丑陋。
比欢乐更恶心。
比所有随风起爱意更刻骨铭心。
她厌恶至极。
只愿抹去存在——记忆,以及他。
恩瑞波司阖上双眸,消逝瞳孔里曾长而久映出晕染着红色倒影。
那里再没有昔日。
骨节分明大手轻轻握住纤细指腹,他道,“臣在。”
一如当年默都努尔嫡长子对心心念念恋人誓言:“恩瑞波司会一直在。”
“以默都努尔姓氏起誓,”
“我愿为您披荆斩棘,赴汤蹈火,我的殿下。”
他们关系曾几何时如此亲密,堪称牢不可破,坚如磐石。
就像人类没有及时更换药品伤口,纱布血痂粘在一起一样,任何揭开它的小心翼翼的行为,都将引起撕皮裂肉痛楚。*
——可惜恩瑞波司不是人类,不巧,妮克亚斯也不是。
——他们是血族。
——他们感受这过分苦楚,却不曾畏惧恐惧。
往事休提。
不必提及当年。
一切都已随着君臣之争,权力勾心斗角洪流里碾为尘埃。
覆水难收,他想自己亦再无一意孤行之念。
他曾孤身一人在昔日角落里捡拾种子,将它呵护,深埋土壤,浇灌,等待新芽长成枝繁叶茂大树。
浓密茂盛阴影里,他眺望远方,一面算计,一面忠诚。
他觉百花齐放,鸟唱蝉鸣。
——最后结局却只能踩着架子从枝叶里摘下腐烂苦涩果实。
——从未存在却自以为是认定情感,早已被虫卵吸收养分啃食得千疮百孔,变质恶臭。
应随风而起,随风而去,随风而逝。
来自多年以前阿卡拉德的灯光悬挂恩瑞波司头顶,照着亚特公爵俊秀却过分苍白的脸,在他身边投落一片深黑的影。
那影子如此渺小,圈着身为默都努尔家主的恩瑞波司·亚特,就像困住年少恩瑞波司的一生。
风声呼啸,隔开亚特公爵与摩绪涅女王看似亲密无间触碰。
他们年少在陡峭悬崖下相逢,任由波涛卷席,毅然决然握紧对方双手。
最后却奔赴截然相反方向。
如同偷盗珍宝两人共同将过路行人送往永恒,一人在路人死后埋葬,一人在土壤里种树栽花,粉饰太平。
无论是谁都清清楚楚明白,若要挖掘泥土,只能得出一具骸骨。
从此看花不是花,看树不是树,见到对方时,心心念念的,只有骸骨累累。
这就是世界结束的方式,
并非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