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握过的手,还残余着一些余温。
手里的雨伞、脖子上的围巾告诉他,
刚刚那一幕不是……幻觉。
那一刻,他觉得灰暗的世界里多了一丝光。
虽然不够明亮,但足以驱逐掉身上的寒冷。
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妈妈听到脚步声,急忙跑过去,“要了多少钱?”
他慢慢地从衣服内侧掏出钱。
钱是干的,雨水从他的发梢滴下来。
陆母用食指蘸了蘸口水,反反复复点了点,抱怨了一声,“你怎么这么老实,为什么不多要点?生怕找你爸要多了?你爸那么有钱……”
从始至终,陆母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狼狈不堪。
他一言不发,直接回到卫生间洗澡。
热气氤氲,如雾似烟,团团包裹住他的身体。
妈妈的唠叨敲打过来,乒乒乓乓,“洗完澡记得关掉热水器,不能一直烧,浪费电……”
晚上他捧着围巾,嗅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气味,十分的香甜柔软。
冰冷的房间里,好像多了一点,人气。
意识渐渐迷糊,梦中他又被困在,黑黢黢的房间里。
像只无头苍蝇,迷茫地寻找出路,四处碰壁。
突然飞来一只萤火虫,在沉寂的黑夜中,泛出微弱的亮。
他看到了唯一的曙光。
大年初三,舅舅一家人,携带表妹琴琴过来拜年。
舅舅看见陆廷川独自坐着看电视,走过去开玩笑,“舅舅来了,也不过来打声招呼?”
陆廷川瞥了舅舅一眼,低声叫了一声。
舅舅随口又问,“小川期末考试多少分?”
他不吭声。
陆母过来吼他,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你舅舅问你话了,也不知道喊人,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舅舅连忙劝慰,“孩子小,不懂事。”
琴琴一眼就瞧中了那条围巾,爱不释手地围在脖子上,“这条围巾真好看,大姨能送给我吗?”
陆母眼角堆着笑,挤成一条褶子,“喜欢就拿着。”
他猛地夺回去,“别动我东西。”
琴琴不知被他的气势吓住了,还是真的受伤了,委屈得嚎啕大哭。
陆母气势汹汹地过来,不分缘由地数落他,“你这么大的人,怎么不懂得谦让妹妹呢?”
他又重复了一遍,“妈,这是我的东西。”
陆母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的东西哪一个不是我买的?就一条围巾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宝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了……”
他不肯撒手,紧紧地护在怀里,第一次跟母亲反驳,“凭什么,我要让给她?”
旁边所有的亲戚都在,舅舅过来劝道,“没事。”
陆母更是气得火冒三丈,额头青筋暴跳,“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他。”
用力将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掰开,气势汹汹地拿走围巾。
笑眯眯地亲自套在侄女的脖子上,“还是琴琴戴着好看。”
那一刻,他的情绪到达顶峰。
他咬着牙,噙着泪,飞奔到自己的房间里,蹲在门后哭。
陆母对着所有的亲戚满脸陪笑,“没想到,这孩子还翘气……别管他,等一下就好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不招待见,
连父母都认为——
他是个……没用的东西……
他是个……多余的累赘……
他是个……讨厌的包袱……
父母亲手把他扔在阴沟里。
在他痛苦难堪的时候,甚至找不到一点点,支撑的力气。
而现在,又亲手将那一点点支撑的力气,悉数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