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响，冷意渗入骨头。
拐入铁皮屋之间的空间，面前这窄小的过道挤满了人，入眼是黑压压一长条，像一股脑挤在肠衣里的肥油。
队伍尽头站着两个两米多高的壮汉，头戴护目镜和电子头盔，身边盘旋着小机器人，进入铁皮房前每个人都要被机器人扫描一遍，如果监测出携带武器，会直接被壮汉揪着领子扔出队伍。
尤迁没忍住捣捣旁边的冉星横，“这看起来不像是买菜的地方，和书里不太一样。”
“当然，这都是走私的。”
冉星横压低声音，将口罩往上拉了一些。
排到他俩时，壮汉刚要检查尤迁手里的冰箱，被冉星横拦下，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个名片晃晃，壮汉本来一副恶狠狠的凶相，表情突然变得亲切。
“嗨哟，小星老师，您早说还排什么队呢，鉴品师从这个入口进！”说着，壮汉引着冉星横往入口旁边一处蓝色矮房走去。
冉星横点点头，摆手示意他不用跟了，拉着尤迁迅速穿过入口。
一进矮房，里面别有洞天。
入眼是一排高耸的钢架，有二十米高，从上到下挂着十几只刚杀的猪，旁边的架子还有鸡鸭鹅牛羊之类，架子下面摆着十几个半人高的大铁桶，装着血淋淋冒热气的肝脏肠脾和鸡鸭鹅脚猪蹄，腥气扑鼻，叫人看得脑热。
走过肉类区，钢架上插着一串串的就是蔬菜，大眼一扫，白菜青菜生菜菠菜卷心菜，下面是黄瓜豆角番茄土豆胡萝卜。架子下也有小一百个铁桶，里面是各种切成块状的蔬菜废料，叫不出名字。
冉星横看尤迁的表情不太好，“怎么了，看着不舒服？”
尤迁回头看了眼挂在钢架上的猪头，眼球突兀，面色苍白，紧紧捂住嘴怕吐出来，声音闷闷的，“外面超市只能买到虫子肉和烂菜叶，这些都是哪来的？”
冉星横四下看看，周围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叫卖砍价，没人注意这里，便突发耐心和尤迁解释。
这里并不是菜市场，而是一个废品站。所有定制实验农场里的产品都先到冰库里聚集，分割，鉴定，然后运输到各个地区，高信用点的有钱人会派出自己的采购师和鉴品师进一步挑选，在冰库里的交易才是合法合规的。
一层层筛选下来，新鲜健康的产品优先流入有钱人的餐桌，然后摆在高级超市的货架上，剩下的根据地区信用点平均水平分发，到低层次地区的超市里，就只有虫子肉和烂菜叶了。
于是产生了走私生意，有些人会故意找鉴品师给蔬果打上残次品的标签，然后把废品拉到矮房这里，在运送到垃圾场报废前完成交易。
有钱人自然知道这种交易的存在，在物资如此缺乏的后末日时期，和自己随时能吃到的山珍海味相比，让穷人们偷点土豆白菜能有什么损失呢？
但时间长了，偷的就不止土豆白菜了。走私最猖獗的时候，用塑料废纸和纤维素制作的合成蔬菜，以及培育虫肉代替新鲜菜肉大量进入冰库。替代品在外观和味觉上几乎和真东西没有任何区别，但有钱人绝不允许自己和穷人吃一样的东西。
此时鉴品师的存在，便显得尤为重要。
冉星横给自己起了个“小星老师”的名号，号称尝一口就能知道东西的真假。别人开始以为这小女孩吹牛，谁知道真那么神，从来没有失手过。
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只有冉星横自己知道，咬一口能听见嗷嗷哭的是真东西，废纸和虫子一般不会叫，但白菜和猪牛羊是真的会。
小星老师横空出世一炮而红，这边帮高信用点人鉴定真假，这边帮走私商开假标签，两手赚钱。可惜没赚几笔，就因为某天醒来发现自己浑身是血而告终。
动植物被处理成食材会产生怨气，冉星横在品鉴的时候无法避免被这种怨气侵袭，味觉异化还算小事，但梦游杀人就另说了。
姐不在江湖，江湖依然有星姐的传说。冉星横凭着那个小名片在一排排钢架间穿梭，摊主都熟悉小星老师的名号，几乎没怎么花钱就屯了几百斤菜肉，顺便给了不少实验室专供种子和土壤。
尤迁就眼睁睁得看着物资塞进怀里这个小冰箱里，像个无穷无尽的百宝袋似的，对此冉星横解释，这是个暗空间，还没对外公开过，白春晓以前专门给她设计让她买东西用的。
呼哧呼哧逛完市场，两人累得满头大汗，冉星横刚拉下口罩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明明也没几秒钟，忽然听到斜前方有人喊道，“诶？这不是那个香皆路开面馆的吗？那个欠债跑路的！”
香皆路是宇顺市出了名的餐饮街，不少老板会来矮房这边进货。
“看着像，催缴队天天巡逻找人，烦死了。”
“好像在悬赏来着。”
“噢那个女的，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
周围一圈人的目光，突然集中在冉星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