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这番话,一口气梗在胸口上去也下不来,只能无奈苦笑。
起初只觉此事有趣,早知道这丫头如此不安分,又何苦打赌接下这活儿。
三人同行半条街,孟飞鸾暗自计数道旁路过了不下三家点心铺和酒水馆子,于是更坚定狗娃他娘的店与方鑫有不浅的渊源。
“狗娃,那铺子有多远啊?”她瞧贺君清汗流浃背,忍不住问道。
“狗娃也是你配叫的?我名永贵,要叫我贵爷。”他一瞪眼睛,神色似在模仿方鑫,而后撒开腿向一座小拱桥跑去,“着什么急,很快就能到得了。”
桥洞下面的流水处,成群妇人木棍击打皂角来清洗衣物,见小子过桥纷纷与之打招呼,唤之狗娃。
他有种被当众拆穿的羞赧,指着孟飞鸾的鼻子下指令:“你把耳朵捂起来,跟着你贵爷走!”
如此窄桥,推车是过去不了。
贺君清终于能卸下这担子,桥头草堆李掩藏起来,而后紧着几步过桥,身置桥顶,遥遥见百米外有一株枝干细瘦挺拔的梅树,枝上花苞零星,梅树观赏价值大于实际作用,因此在乡里并不常见。
“喏,那便是我娘的铺子。”小儿伸手指向一一人臂展宽的铺面,神色骄傲,“快些跟上,我已为你们延误了不少时间,方爷可不能怠慢。”
走近后,一明黄色布招牌飘在风中,上面只题有一“梅”字,瞧着不大寻常。
“门面不大,但往里走气派。”
小子左摇右摆的走路姿势不知是学了城里的那些年过四旬的官老爷,还是仿了斗虫场的大肚皮无赖。
铺面雅致精巧,却失了一段乡间独有的烟火味。再加上这“梅”字无法体现此处是做什么生意的,不像村里其他铺面,恨不得把锅里煮着的所有东西都挂在招牌上展示,因此客源稀少,有些落寞。
“梅娘,我记起了,我姨娘认识她。她从前也是从京城搬来,但却不是丫鬟出身,而是——”贺君清话语停在此处,欲言又止。
而此时,半掩的木门里摇出一窈窕妇人。罗裙一色芙蓉面,虽年过三十,身段却比少女窈窕动人,张口嗓音婉转,如夜莺啼:“永贵回来啦?今日那人又要了点什么吃食?”
结合虫场里黄牙老头所说,孟飞鸾悟到她从前是做什么营生的,也默了默。
“三大盘点心与两大壶酒水。”永贵晃了晃三根手指,大大咧咧道,“他没明说要什么种类的,依我看就将那分量大又便宜的送过去,好吃些的黄豆糍粑留着咱家自己吃。”
梅娘与永贵二人对方鑫的态度也值得推敲。
梅娘仅唤一声“那人”,而小儿合上门嘴中直接掠去了“方爷”,改口成“他”。不像称呼客人,倒像是称呼自家的体己亲人。
孟飞鸾与贺君清互望,确认所想一致。
梅娘仰头,视线越过庭前的梅花枝,瞧见一男一女立于其间,不由问道:“你们二位是——”
比起永贵看人皮囊衣裳下菜,梅娘懂得看人的精神气。这男子身长如玉,衣襟染墨,虽气喘吁吁,但维持着文质彬彬的架子,多半是读书人。而女子脊背笔直,神采奕奕,虽身着粗布麻衣,气度却比身边那位更加难测。
孟飞鸾上前答话:“娘子好,我们是东村的一对兄妹。瞧午后天气好,想着出来逛逛,正遇上这孩子行色匆匆,说娘子这有上号的点心酒饮便跟了过来。点心不消多也不消金贵,就按小子讲的,份量大且便宜的便可。”
“是这样。”这番说辞挑不出错,梅娘深望两人一眼,绽出一段笑意开门相迎,“便是客人了,随我去厅里落座。”
门面狭小,里厅也不显宽阔。两张四方大桌一放就瞧着满当了,偏偏店主人放不下雅致陈设,又添两扇屏风,更显拥挤。
“娘子如何称呼?”孟飞鸾落座,视线追着娘子忙碌的背影进了后厨。
“叫我梅娘便好。”她匆匆去,也匆匆吃,出时两手各执一青瓷壶,笑盈盈问道,“如今白日,二位饮酒吗?”
孟飞鸾张嘴想说“无妨”,被贺君清一句“以茶水相代罢”打断了。
看来白日饮酒对咱们贺太傅而言还是太过孟浪。孟飞鸾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茶水落入杯中有花的冷香,想来是加入了梅瓣。
点心上桌很快。金秋巷末寻常的桂花糕,半温着,上面雕上了花瓣花蕊,一入口便觉其滋味平平,但佐以老板娘弱柳扶风的美丽姿容着实叫人赏心悦目,秀色可餐便是这个道理。
孟飞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外奔忙久了,山猪吃不了细糠,觉得着精美吃食不如巷口热烘烘出炉的米糕扎实、口感好。
她吃了两口开始观察贺君清神色。想着此人看重花花架子,或许对这点心风味有别的看法。
而贺君清读到了她眼神中的问询之意,微微摇头,便是也觉得普通了。
孟飞鸾囫囵塞了两块,就假模假样地踱进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