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法依格想过有人会请她跳舞,好吧……不是想过,她一晚上都在期待。
不仅期待有人那样做,还期待自己对此的回应:她说了她会拒绝的!
她自认这是一种负责而成熟的处理方式,她现在行事应当低调一些,除了必要,尽量不要节外生枝……
说是这样说,但是她还没想过,如果请她跳舞的那个人是埃里克呢?
可能、大概、也许,总是能允许一些例外的吧。
她把手交给他,装作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她为他破例。
他们今天第二次牵手,两个人的手都有些微汗,女巫半是为了缓解尴尬,冲埃里克第一次笑了。
埃里克另一只手大胆地扶上她的腰,脚步动了——他进她退,该她进的时候,她不解其意,埃里克仿佛无声地叹气,只能收紧她腰上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
有时拉的太近了,她根本意料之外,红舞鞋踩到他的脚是常事,一抬头,呼吸就喷在埃里克的喉结上。到了该分开的时候,她又浑然不觉地攀着他的手臂不放,随节拍摇晃,还以为渐入佳境。埃里克闻着她发间桃子的香气,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她根本不会跳舞。错拍、空拍、还有数不清的踩脚,从外面看过去,依稀只有两个人影相互纠缠,当交谊舞看……惨不忍睹。以致到后面,海拉终于忍不住把聚光灯从那两人身上移开。
谁叫其他人都在传那是海拉在跟恩赫里亚代表跳舞……她堂堂舞池皇后可丢不起那脸。
“……让我们欢迎下一对幸运舞者!”聚光灯在整个广场上随机游走,寻找正在正舞得起劲的男男女女,假装刚才突然亮起的聚光只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这瞬间点燃了舞池里其他人的热情,在高法依格和埃里克身上的注意力霎时被转移了个干净。
一曲终了,埃里克从头到尾没有对高法依格持续高频次的踩脚做出任何反应,但女巫自知没有发挥出她的最好水平,两人脚步停止,还维持着双人舞的姿势,女巫有点没有底气地问:“你的脚还好吗?”
“……”
不等埃里克回答,女巫率先一屁股往旁边的鸢尾花台上一坐,哀嚎道:“我的……很不好!痛痛痛,痛死我了!”
埃里克唇角弯起,女巫忍了有一阵,此时什么也顾不得,赶紧将舞鞋从脚上脱下。
她的脚背上红了一块,碍于埃里克在场,女巫没有直接施咒,只能用手小心揉揉,然后她发现埃里克正在一旁看着,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在蓬在她周围的大裙摆十分富余,她把脚悄悄藏到层层绸缎里面。
“还能走吗?”埃里克适时表达了关心。
她暗中用了魔法,其实已经好很多了,但是看着地上踢翻的红舞鞋,想到刚才仿佛行走在刀尖上的体验,还是心生抗拒。
“要不就不穿了吧。”埃里克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顺着说。
高法依格一愣,坐着仰头看他,浑不在意的语气:“你还要去跳舞吗?”或许,像刚才那样再请别人跳一支舞……
刚才怎么不把他的脚踩坏呢?女巫抑制不住一些阴暗的念头——虽然那个假设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不了,今晚已经很尽兴了。”他低头,看着地面,很自然地问,“可以在你边上坐一会吗?”
“行。”高法依格蹦出一个字,允可了,尽量将自己四面八方散开的裙摆都聚拢到一起,好让他有个地方坐,埃里克就在边上看着这一切,耐心等待着。
在埃里克的注视下,高法依格有点紧张了,好容易把裙摆揉成一团在怀里抱着,抬头看他,眼睛在闪烁不定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湿润,难得一见的柔软。
埃里克在她身边坐下,有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大概有好几年,他们都没有这样平和地坐在一起过,宁静的氛围让人有时刻吐露心声结束冷战的冲动,高法依格紧闭着嘴唇,害怕自己功亏一篑。
女巫心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埃里克从头到尾,并没有做错过什么。这场绵亘许久的冷战因她而起,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觉得应该那样做——不然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荒谬的举动……
她知道埃里克误会了,因为相同的原因,她也没有拆穿,他心里的挣扎失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选择性忽略了。而就在现在,她有点后悔——只是后悔,她清楚地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
如果埃里克现在说什么,她一定会顶回去的!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好像在发呆,也像在发狠,对于持续冷战的念头坚定不移。
埃里克伸出手,朝她脸侧而来——高法依格目不斜视,生怕自己偏头看到他的那一刻会改变主意,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的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就收回去。
“怎么瓜子壳沾到这里了。”他话里带着笑意,“刚才跳舞的时候我就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