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的什么疯?他凭什么这样说呢,他有什么立场说这句话!他不记得八年前发生了什么?可她永不会忘!
手中的剪刀对准他的胸口,他这一句话像是干草上的火星,激起她所有的怨怼。
他不死,要继续把她困在这里直到多久?她冷笑,可房间里实在没有什么趁手的物件。
她环视了一圈,便拿起柜子上的梅瓶去砸他的头。
他没有躲,哐当一声巨响,鲜血流进青年的衣领,她觉得不够,要去拾地上的碎片。
他的手上全是温热的血液,抓住她的腕。
“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难道往后他会乖乖地由着她杀吗?他说出这样虚假的话,还想拿来哄她吗?
她冷得浑身战栗,那个人摸到她的手,又想要叫人送被子。
他叫人放在门口,自己出去拿。阿依慕看着青年满脸脏污的血,更觉得讽刺。
“你觉得我的手冷,是因为我死了。秦科,你疯了吗?”
女子的语调婉转,像是在同情郎互诉衷肠。可她望着眼前的情郎,彼此的眼睛都是冷的,心也同样如此。
她已不再冷得如坠冰窟,脸色也渐渐地好了许多。
眼前的秦科头上缠着纱布,因为大量的失血,看着倒比她还要病得重些。
他在给她按摩,可那只手冷得叫她有些瑟缩。
有什么意思呢,不砸他,她心里不快活,可砸了他,她也不快活。只要是还待在这个人身边,她恐怕一生也不能快活。
好在,她再也没有这样漫长的一生可以磋磨。
“秦科,你若还有良心,便把封在铜炉上的符咒撤下。你把那座炉子搬回来锁在书房里,你自己不觉得瘆得慌吗?”
她手腕上的力道猛然间大了一些,又蓦然松开。
她看着手腕上浅红的一点指印,觉得有些好笑:“秦大人,我自认技不如人落得如此下场,您想来也不缺这一点丰功伟绩,何必抓着我祸害呢?”
他松了手,将她身上的银针拔下,插回到针包之中。
他没有看她,嗓音低哑:“过阵子再说。你不想待在这里,我上奏迁居别处。”
“您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秦大人,你哄那个道士也就算了,我死去不过三年,有什么能力为祸人间?”
阿依慕最不愿意听他的推脱,过一阵子过一阵子,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你离京的那一日,也说会早日归家。我等了你那样久,结果你果然回来了,你既已迟了,何必还要再回来?”
秦科的手一顿。阿依慕此时发着烧,声音绵软,她说起从前的事来,若是旁人听着,定然觉得这不像讽刺,倒像是委屈的撒娇。
然而秦科知道她欲说什么。他将针包扣上,放入药箱里。他没有看她,也不想看她。
“我不会信你。”
她这一生,听他说过三次这句话。他们的相识始于谎言,此后的相知相守也是如此。她骗他三次,却不及他骗她的万一。
阿依慕戴上帷帽悄悄走出大营去集市上寄信,曾路过画摊买过几幅字画。她最喜欢里面那张秋声图,着人裱在书房中。
阿依慕同奎多王约摸一年才会见一面,今年这一面是在春猎节祭台的篝火之下。这日奎多王会将最美丽的狼皮呈给梁王。
赵勐醉了酒,平白无故来了她的帐子,说是来给她定婚期,他说秋秋同秦少将真是好缘分。
阿依慕从没有关心过前朝之事,亦不曾有几个闺中密友。
自梁王封她为梁国平康公主,下旨永以为好之日始,她早便成了整个阿涂那同奎多王的疮疤。
她这样一个尴尬的公主,梁王想要打压谁,便会同奎多王商议将她嫁给谁。
她到时只需不言不语,带着那封拓印着“永以为好”的诏书嫁入梁国,将自己封入泥潭铜棺。
阿依慕早知道婚事不由自己做主,她兴许还要谢谢梁国此时适龄未婚者众,值得赵勐琢磨她的剩余价值。
他既然还未下这个决定,那她便不至完全无法转圜。
既然秦科是在梁国苦寒之地守疆的武将,那在她心中便没有旁的选择。
阿依慕的婢女琼玉看公主一心一意认准了那个仕途坎坷又素昧平生的秦少将,赶忙四处托人打听未来驸马爷的底细。
秦少将在梁国学宫时惯爱眠花宿柳,被送往边疆后才被迫改了些。
他还曾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她数年前因父罪充入乐籍,断了两指。
梁王着意的另一个勇士木拉汗家中已有妻子,两人育有一个五岁多的孩子,这两者其实都不是什么良配。
是不是良配,于公主的婚事从来无关痛痒。他既迟早要回到边境,对阿依慕而言便是良配。
可是琼玉说他曾有婚约。幼时的指腹为婚说有无凭证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