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是书院的夫子,顾怜连忙将门打开,见着门口站着的,是一位穿着竹青色长袍,发束银冠的男子,约莫三十上下,很温和的模样。
顾怜头一次见到兄长的夫子,将人迎进来后连忙去喊顾钰,“阿兄,是沁仁书院的叶柏夫子来了。”
屋内传来轻微的响动,约莫两个呼吸后,顾钰有些紧张的声音传出,“小怜,快请叶夫子坐,我马上就出来。”
顾怜有些犹豫,转头看向叶柏,“叶夫子,我阿兄他受了伤,不如您进去坐坐?”
叶柏点点头,在门外道:“顾钰,你既受伤,我进来与你说。”
开门后,顾钰面上满是羞愧,他想要披好衣裳下床,但动作大了些,被疼的面色一白,“叶夫子,实在是对不住,胞妹不懂事,哪能让您亲自过来见我。”
叶柏上前去将他按住,看了眼他的伤,拧眉道:“你这伤?”
面对自己尊敬的师长,顾钰不敢隐瞒,将自己在码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不过未曾提及白珉的刻意针对。
但他不说,叶柏也了然,他叹口气,拍了拍顾钰的手臂,道:“好孩子,只可惜我帮不了你什么。”
屋门并未完全合起,两人的说话声顾怜也听进了耳。
她想起来那日赵老太太说的话,兄长是得罪了白珉,所以才会如此。
叶柏并没有停留多久,临走时,他对顾怜说道:“你阿兄是个好苗子,若是此次能去参加秋试,应当是十拿九稳之事,再往后三年,怕是会更加难过。”
他的话中意有所指,待他离开后,顾怜先给顾钰倒了温水,然后开始细细回想叶柏的话。
蕲州在嘉州府最边缘的地方,若是要去嘉州府,路上得坐船,再换乘车,还有到地方之后的食宿等,且每三年一次学子考试,周遭客栈都会比平时贵上一半,这又是一笔开支。
若是中举之后再参加春闱,更是要去京城……
顾怜伏在桌上,面颊埋进自己的臂里,一时烦闷的厉害,她更是想不明白,阿兄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所谓的白珉,现在断人生路还不够吗?
白家如今只是在蕲州这小地方有份家业,能横行霸道,但若是白珉中了举,做了官,就不止是在暗中搞点小动作的事情了。
如今在蕲州能够与白家权势相当的只有王员外,据说他的妹妹是刺史夫人……
顾怜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待到顾钰睡后便出了门。
王员外在蕲州算是一个很有名的人物,顾怜几乎不用打听就能知道他在何处。
客满楼内,顾怜坐在一楼大堂,一直等了近两个时辰,才等到被一众人簇拥着下楼的王员外。
她用帕子遮住自己的脸,见到在人群最中央的,传说中的王员外身着宝蓝色织银交领袍,腰上挂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不过由于身形太过臃肿,钱袋被顶起来像是悬在半空。
顾怜曾经听方媒婆说过,王员外不过三十有三,但是她如今看来却感觉像是看一个耳顺之年的老人,看起来很憔悴,没有一点精神气。
王员外下了楼,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开始与身旁的男子说起花楼姑娘里的荤话来,颇为不堪入耳,出门时,他在钱袋了随手一拿,拿了几钱的碎银子丢在地上,施舍的看着酒楼的小二弯腰在地上捡。
待他走后,顾怜也离开。
回到家时,她没料到看见顾钰坐在院里,面色铁青。
“你干什么去了?”
顾怜垂下眸子,扯谎道:“我去同绣品铺的张大娘子看些时兴的花样。”
顾钰不信,他静静盯了顾怜半晌,启唇道:“你也学会撒谎了。”
“你去见王员外了,对不对?”
顾怜头垂的更低了些,不敢看他,唛濡着,“我……”
其实顾钰只是心有所感,毕竟若顾怜听进去了今早叶夫子的话,能选的路只有这么一条。
他重重地搁下手边的茶盏,面上满是愠色,“顾怜,我的事无需你操心!你好生照顾自己,我才能够安心,你懂吗?”
顾怜咬着唇,忍不住反驳道:“何为安心?可是阿兄,只有你过得好,顾怜也才能够安心,你今年不考,日后还要被那白珉加倍地羞辱,你考上了,才能为父亲洗刷冤屈,我的确是去见了王员外,我、我不在乎这些,阿兄,你去考试,考上了再来接我,行吗?”
她半跪在顾钰腿边,“阿兄,你不好,顾怜又怎么能好?”
顾钰双眼通红,抬起的手又重重落下,舍不得打在胞妹身上,他胸中一股气结,气急攻心之下,背上的伤口又被撕裂开。
“小怜,你……”他拍了拍胞妹的头顶,眼角划过清泪,“你长大了,但这不是阿兄想要的。”
“阿兄也好,父亲与母亲也罢,从始至终,只希望你能顺遂平安,你不要为了我这样,好吗?我顾钰又如何能拿着卖妹妹的钱去考试,倒不如叫我病死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