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先天不足,不得民心?国家立国还能不得民心吗?”
方未寒在识海中沉声问道。
“那它是怎么立国的?”
「头晕哦。」
云纾慢悠悠扔出来了三个字。
方未寒:“……”
他默默闭嘴,继续跟着纪刚急匆匆地走着,来到了一户破落的院门前。
腐朽的门闩,狭小到仅供立锥的院落,摇摇欲坠的破漏房顶,散发着潮湿霉烂气味的被褥……
以及床上奄奄一息,不住咳嗽的老妇人。
方未寒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切。
“娘!你怎么样,娘?”
纪刚见老妇人要起身,连忙扑过去握住她的手搀扶着。
八尺高的壮硕汉子,此刻却像是一个慌张无措的小孩,害怕着失去最珍贵的东西。
“娃儿啊,咳咳咳……”
老妇人刚说了几个字便剧烈咳嗽起来,似是抽不动的破风箱。
“我梦见你爹了,他在冲我笑哩。”
老妇人并未去看自己的儿子,而是盯着渗着水的房顶,无神的双眼暮气沉沉。
“那天,我问他金缕虾是什么。”
“他说那是长明城里贵人吃的东西,咱们吃不起。”
老妇人干瘪而褶皱的脸庞缓缓舒展,露出一个追忆的笑容。
“他说,他会让我过上好日子……会让我顿顿吃上这金缕虾。”
“后来……后来他就去当兵啦,说是去了辽东,好远的地方啊……”
“一转眼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还活着吗?”
“要是活着,估计也认不出来我了吧,咳咳咳……”
她猛烈地咳嗽着,似是要将自己一生的委屈连同内脏的残渣一起吐出。
纪刚大急,眼中含着热泪,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娘,你先别说话了,躺下,伱先躺下。”
屋顶的水滴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坑。
人们总是说,滴水可穿石。
可为了穿石,要有多少滴水撞得粉身碎骨,蒸发殆尽,最后痛苦地死去?
“云纾,她还有救吗?”
“我现在去找小槿过来,还来得及吗?”
方未寒倚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屋内的场景,眼睛有些干涩。
「她应该是负责处理矿石的女工。」
「这是因为吸入过量赭石粉而造成的痨病,她的肺已经被侵蚀得几乎只剩下了个空壳。」
「要治这病,需要天工七转的“拟造”能力,别说萧槿了,你找天阙白袍来都救不了她。」
「她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云纾冷静陈述道。
赭石,其色鲜红,寓意喜庆。因为赭石价格高昂,成为了达官贵人们炫耀财力的必备品。
他们喜欢用它来当红色颜料,讨个彩头。
方未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了这个狭小阴暗的房间。
“公子,您看纪婶她……还有救吗?”
院子外的墙根处,几个小弟颓废地蹲在墙角,其中一个小弟,那个叫刘林的,站起来紧张地问道。
迎着他们期待的视线,方未寒摇了摇头。
几人的眼中的光一下就黯淡了下来,出声的刘林又颓然蹲下,抓着自己的头皮。
“纪婶平常对我们那么好,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们几个,还经常接济我们饭吃……”
刘林说话声音有些哽咽。
“平常只是见她有些咳嗽,纪婶也说没啥事。可怎么突然就……”
“她才刚四十啊……”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在方未寒的心头炸响。
“你说……她才刚四十?怎么……”
怎么老成那个样子?
这话方未寒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你以为处理赭石矿很轻松吗?浮、碾、泡、漂、筛,哪个不是能累死人的活计?」
「拿着低廉的工资,干着要命的活,四十岁老成这个样子也不足为奇。」
「毕竟,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她估计没得选了。」
云纾的话再次刺痛了方未寒的神经。
听着屋内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方未寒沉默了下。
“你们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金缕虾的吗?”
他突然开口问道。
……
纪刚颓唐地坐在床边,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抓着自己母亲的暴突着青筋的手,感受着上面厚重的老茧,悔意如同浪潮般席卷来。
我为什么要去当兵,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回到娘的身边。
如果我能早些回来,事情是不是就可能会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