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夜脚步一顿。
寻着那片黑影望,方看清,追出去的是个身手不凡的年轻男子。身量修长挺拔,腿脚稳快矫健,一袭劲装,银冠束发,腰挎宽刀,左手始终压于刀柄之上,移动间步伐生风,掀得玄衣下摆猎猎翻飞。
可谓像极了话本里路见不平拔刀而出的游侠。
她两眼一弯,暗叹今日运气不错,遇事总能柳暗花明,是以放下拎起的裙摆,端端方方朝自己的钱袋、不,是游侠,走去。
大抵是闻得飞萤高呼,又见有人出手,彼时行人堆里亦挺身而出两位好汉,及时拦住了贼人去路。
贼人情急之下猛掉转头。
可再想改道已是晚了,这片刻工夫,玄衣男子早已追至其身后。
见无路可去,他气急败坏淬了口,恶从胆边生,抡起拳头竟砸向玄衣男子。
奈何出招实在慢,漏洞百出,对方却是个实打实的练家子,一个后倾压身就轻而易举避开这拳。贼人砸空,尚未来得及收势,便反遭玄衣男子一掌劈在后腰,踉跄退开。
这一掌着实是隔了皮肉落在了筋骨上,疼得他面色苍白五官扭曲,可愣是都没机会叫声疼,紧接着就又被对方一个旋踢给彻底撂倒。
贼人被一击踹趴下,挣扎痛嚎,灰溜溜求起了饶。
顿时周遭爆发出雷动般喝彩。
“卫小将军英武!”
嘈杂间不知谁忽地高喊了一嘴。
众人才恍悟,原来这就是那卫小将军,立时也应和起来。安子夜挤到前头时,正正好这些称赞落入耳,一时愣怔住。
卫小将军?
适才的喧闹早已招来巡城禁军,玄衣男子寥寥几字道明经过,将人交于禁军手里,转而拾起地上的钱袋,拂去尘土,朝她递来。
因着距离拉近,安子夜不得不抬眸望他。
男子生得一副清俊好样貌,金质玉相,气宇轩昂,只是神色凛寒,眉眼间似常年覆着一层坚冰,凉得刺骨,才生生叫人忽视了他的皮相,直觉不好亲近。
可安子夜活了两世,又岂会被人区区表象所蒙骗。
回了神,她两手郑重接过来,感激地福了福身道谢。
男子略颔首,并未再多言片语,越过她离开,仍是步伐轻捷,不过须臾松懈,安子夜再回头时就已寻不见人。
艳艳炽阳透过白纱泼洒在面上,她琥珀双眸光彩流溢,微眯起,有些恍惚。
卫小将军。
卫楚。
那位立誓夺回失城、日后将亲率南乾大军节节击退北巽铁骑的年轻将领。
前世穿来时,此人已驻扎边境,数载不归京,她未能得见其容,只知裴狐狸对其评价颇高,特封其为定安侯。
定,是驰骋疆场定河山。
安,是固守城邑安民生。
说起来,那时裴狐狸御驾亲征,便是要同这位定安侯并肩作战,夺回卫平关。可惜她死得早,没能看到这场仗的输赢。
但如今细想,他们二人,一个智高一个善战,想必是凯旋了。
飞萤可算是挤过人群追上来,低头仔细四顾后,抬起一张沮丧小脸。
“王、夫人,那盒香不见了。”
闻言安子夜侧首,淡淡一笑,将沉甸甸的钱袋塞过去,“扔进人堆里的东西,不见了也寻常,好在更贵重的给保住了。”
她说罢也正欲离去。
转身之际,倏尔隐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下意识回头望。
不偏不倚,恰好与左斜方茶楼二层那居高临下望来的人四目相对。
安子夜一怔。
可很快,她仗着有帷帽遮挡,对方看不清她容颜,冷冷一哼,更不愿久待于此,提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飞萤自是也瞄到那人,脖子一缩,不敢多问,紧抱钱袋快步跟上。
紫方斋。
入了茶楼,扬手谢绝店小二的招待,卫楚长腿一迈,大步上二楼,径直去往西南角那间雅室。
甫一推开门。
那句聒噪烦腻的“卫小将军英武”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他眉头一皱。
“……果然是你。”
“怎么了?卫小将军英雄救美,我夸夸都不行?”洛荀兴致未敛,垂下高举至脑尖儿的手,改而撑着下巴,笑意不减,“太谦虚也不好,是吧穆清?”
裴宁轩含笑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
“是。”
懒得理会这二人,卫楚面不改色撩开衣摆在桌前坐定,接过洛荀推来的茶盏,岂料刚送至唇边,就又听得那人嬉皮笑脸问:“那姑娘样貌如何?”
“君子不论他人之貌。”他扔一记冷眼,“你在国子监那些年果真都是睡过去的。”
若换旁人,听了讥讽即便不羞赧自愧,也是要就此打住的,可偏生洛荀从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