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家主子不同,陶竹素来饮食规律,作息极好。
卯时一到,晨曦透过纸窗洒进屋内,他必准时醒来,翻身下床榻,从不拖泥带水。且他不择床,纵然像今日这般身处花楼,周身脂粉香缠绕,老习惯也是雷打不动。
穿戴整齐,陶竹轻步至珠帘前,侧耳听里间动静,很快辨得一道匀称安稳的呼吸声。
看来主子也不择床,睡得跟在府中时差不多。
他没去搅扰,而是轻手轻脚出了门,打算寻小厮要来水简单洗漱一番,再弄两个馒头垫垫。
不成想才走出两步,就见昨夜那姑娘端着鱼洗摇曳生姿正往这边来。陶竹不是傻子,看得出那分明是奔着自家主子的清白而来,当即如临大敌,将人挡在了半路。
“小兄弟,云霞是来服侍洛少爷起身的。”
“不敢劳烦姑娘,我来吧。”陶竹抬手要接过鱼洗。
云霞却是轻轻闪身避开,神色颇为不悦。
“你一个小奴才,连主子的房中欢也要干涉么?”
倒是没想过这姑娘如此直白,陶竹有些犯难,却没打算妥协,思量一瞬道:“姑娘误会,少爷若被人搅了眠,性子难免要大些,轻则斥骂,重则……姑娘此时进去,我只怕拦不住。”
陶竹说罢撩起袖口,露出左臂那道尚未消去的瘀痕。他只字未多言,云霞瞧着却倒吸口凉气,悟出需要拦的是什么了。
犹豫半晌,她将鱼洗塞过去,横眉,一跺脚,忿忿离开。
“有病,住花楼不沾荤,带发修行呢!”
听着那怒骂,陶竹无奈摇头。
值此时,屋里头传出唤,他端着鱼洗快步折回。
“少爷不再多睡会儿?”
“不了,马上就是祖母寿辰,府里要备的事还多着。”他气气老头子就好。
洛荀下了床,任陶竹伺候着穿衣,懒洋洋问:“你在外头和谁嘀咕呢?还扯什么修行?”
“是云霞姑娘。”
一听名字,洛荀立马睡意全褪,勾着脑袋紧张望门口。
陶竹觉得好笑,“少爷放心,人早走了。”
“那就好。”青年松口气。
这小娘子太难缠,他昨夜可是好不容易才脱身。
“少爷这是何必呢?您要是真风流就罢了,偏偏装的,只为和老爷作对,到头来总是自己受累。昨日王爷那明摆着是激您,您也真敢上当。”
“你懂什么?我那是故意的。”
“故意?”
洛荀接过湿帕子,仔细擦了把脸,无奈吐露,“昨日也不知怎地,把裴穆清给得罪了,他这人表面笑呵呵,内里切开全是黑的,我若不顺杆子让他撒了这气,日后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被他算计。”
陶竹一脸若有所思。
想了想,他竟觉此举是明智的。
“对了,你那伤是怎么回事?”洛荀指了指他手臂的淤青。
“昨晚叶羽耍赖想夺奴才的册子,拉搡间不小心碰到桌角了。”
“抢你册子做甚?”
陶竹愣了下,突然觉得自己也得学学那位王爷,这口气也要出了才好。
他毫不犹豫坦白,“叶羽输了。”
“真的!”
洛荀大喜。
“裴穆清啊裴穆清,这回可不得好好奚落奚落你。”
叶羽此时还尚不知自己老底被人给捅了。
晨起去扣门,发觉主子已起身,正闭着眼坐在书案前。他刚要道声“王爷起得早”,却无意瞥见床上整整齐齐放着的被褥。
他惊讶,“您昨夜没睡?”
“嗯。”
叶羽沉默,知这是有心事,可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口。
跟随主子近七年,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为事困扰。恐怕也是自己帮不了的事,叶羽只好先安静候在旁侧不吭声。
实则,裴宁轩并不似叶羽想的那般困扰。
他早已想明白为何会不反感邵淑。
对此女特殊,是从大婚那日被洛荀怂恿牵起她时开始。
起初碰到那只手,他也厌恶,可女儿家的柔软指腹夹着几许好奇,试探抚摸上他手掌的旧疤时,却像是一片柔和毛羽抚过他心尖,无端端将心底郁躁给压下去,留下微微轻痒。
他还未来得及辨清那是何滋味,那人却又似受了惊,想收回手。
那时他起了作弄心思,才攥住不放,直至叶羽提及,方回神,原来那之后自己竟未再像碰其她女子那般反感她。
后来是马车里,不自觉多看她几眼。是怜云殿中,非但不怪她乱闯,反而主动接触。是西二街上,一眼认出她身影……
说起来好笑。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何儿女情长纠葛,可如今,为了一个相识不足半月、见面次数寥寥、还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