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原来这条街夜里这么热闹呀!”
出王府,走不多远,主仆二人便彻底溺在了隆京夜市的繁闹里。游人与灯火,欢笑和吆喝,飞萤穿行其中险些晕了方向,忍不住扯着主子的衣袖感叹轻呼。
安子夜回头时,少女正勾着脑袋四顾,一双杏眸亮闪闪瞪大,巴不得将每处喧嚣都纳入眼底,尚未褪去青涩的面庞沐在灯火与月色的交融下,像是镀了层黄暖光晕。
说起来,她们到隆京也有好些时日,但这还是头一次夜里出门。
安子夜谨慎看顾着手里的灯笼,以防行人不甚撞上来,此间才抽出空闲问询:“那和月桑比起来如何?”
飞萤收回视线,垂下眼帘,竟当真细细比较起来。
虽说月桑才是她的家乡,但也不能睁着眼讲瞎话……
“比不上,南乾比三个月桑都要热闹。”
飞萤摇头,可是下一句话,却更为坚定。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月桑!”
月桑有她的阿翁,南乾可没有。
少女的俏面上纵过一抹伤寂。
虽即便那只是一恍惚的工夫,也还是被安子夜给敏锐捕捉到。
她眸光微暗,别过头,不再言语。只是路过下个贩糖人的小摊时,却骤然停了下来。
安子夜问老板买根糖人,递向身后。
“心里苦,就吃块糖,还能再坚持坚持。”
飞萤呆愣愣双手接下,低头盯着亮晶晶的糖人失神好一会儿,才试着凑到嘴边舔了口。
好甜啊。
虽早知糖人就是甜的,可实实在在尝进嘴里,感受到的那沁人心扉的甜蜜却还是能叫人心头一亮。
小丫头抬眸,再望向那已率先离开的纤细身影,扬起唇,欢喜地追了上去。
*
绕过两条街,一间檐下高悬大红灯笼、门前三五小厮固守的雅致楼阁就落入了安子夜的视野。
她抬头时,那高高挂起的“易宝阁”三字金招牌正熏浸在绯红烛光下。
“我们到了。”
出示符牌后,主仆二人被客客气气请进楼内,没走出两步,便听小厮朝里高呼。
“玄!”
二人面面相觑。
好在,很快就见一名中年男子从楼内疾步迎出。
躬身向安子夜见过礼,男子退至旁侧,掌心向上恭敬地想接过她手里的灯笼。
安子夜抿了抿唇,却是将手攥得更紧,毫不犹豫挑开避他。
“不用,我自己来。”
虽有刻意压声,但仍不难辨出她女儿家身份,男子明显也愣了一愣,却并未抬头,只是赔笑应好,领着二人往里。
拍卖未开始,阁内光线尚昏暗。
一楼虽腾出偌大空地,却无人看守,只孤零零垒了座高台,周旁再竖立有几只落地貔貅玛瑙灯盏燃以引路。
放眼望,满目漆暗,与预料中富丽堂皇的奢靡场面大相径庭,安子夜暗暗吃一惊,不再多瞧,提起衣摆随在男子身后径直上二层。
二楼是数个雅间相邻环抱、中央镂空可俯望一层高台的格局,内圈设有浮雕漆木红护栏与各个雅间直接相连,且雅间临栏那面并未砌墙,只以竹帘蔽之。
安子夜驻足往下看,即刻就明白,如此格局是便于雅间内的人在拍卖时能以最好视野俯瞰楼下高台。
雅间竹帘上端还吊有一块铜牌,烛光透过竹帘泻出,溅在牌子上,安子夜得以看清上面的字迹。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安子夜才明白小厮那声喊是何意。
果不然,她二人被领着往“玄”字雅间去。
雅间背面有一条长廊,连接各个雅间的正门。好几间里已坐了人,一路过去,还能隐隐听见细语声。
待入了雅间,引路男子退出,转而是两名婢子奉上点心茶水。
据沈晴陌信中言,钱十一惯坐于“天”字雅间。矮脚桌案正好置于竹帘下,安子夜只需撩开一道浅缝,就刚好能瞧见“天”字雅间内人影晃动。
应是已经到了。
约摸又等了一盏茶工夫,外头时起时歇的脚步声才终于停,接着一声锣响,数十座烛盏齐亮,拍卖方算正式开始。
有宵禁拘着,拍卖开始前并未多寒暄,直接入正题,由小厮将拍卖之物抬上高台,跟着掌槌之人抛出起步价,竞者再随之加筹码。
雅室内事先备有笔墨砚和一张木托,木托上排列放有数十张木笺,竞价者,可将出价书于木笺上,再摇响铜铃,便自会有人来取。
安子夜本意不在拍卖上,便一面饮茶一面旁观竞价,直到此时,她才看清这场拍卖朴实无华的表皮下所藏着的奢侈。
一块玉石镇纸起价便是六千两,一副掐丝珐琅仕女图转眼争至上万,一柄埋在土里的年岁比她还长的战场遗剑也抢得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