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挂匾的水长东,铺中乌央乌央坐满了人。
炭火烧得旺盛往来行人无不停足注目。
“咱们商会的规矩,想来崔掌柜与周掌柜,还不知道吧?”刘敬铭摇扇不语,却是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厮代替说了话。
“哦?您指的是什么方面的规矩啊?”阿姀顺着他的话,往下继续递着。
小厮清了清嗓子,仿佛背靠大树好乘凉般说道,“这便是你等新商户的不懂了吧,凡是在这东西大街行商,必要先去商会备案,然后交会费,拜见大掌柜之后方算手续完备。”
原来是来要钱的。
想起年前铲雪,衡沚指摘魏虢晖,让他退钱给阿姀的事。这事一直推脱到现在,阿姀都没见魏虢晖亲临,更别说退钱了。
这个正月过得事多繁忙,那还有人顾得上这事。
不过刘敬铭既是与魏虢晖一伙儿的,前者是商后者是官,自然是刘敬铭跟在他后头擦屁股了。
这位刘大掌柜什么时候来,反正都是要来的。
“年前我们手忙脚乱,又听闻雪天时刘大掌柜身体不适,一直在商会告假。于是想着不便打扰,才拖延至今。”阿姀微倾身子,替刘敬铭换了热茶,“备案的事,也打算明日由我姐姐去做了。至于会费,您亲自来了,当然凭您做主。”
接近的一瞬间,阿姀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说不来是戴在身上的香囊,还是什么别的。总之十分熟悉,像是在哪儿闻到过。
刘敬铭听了这话,才笑着接话,“两位娘子如此识大体,想必日后的生意也能做得顺利啊。”
对了!
是那日在虚云观外,遇到的男人身上的味道。
此刻阿姀心中对这两件事的巧合,打了不知多少个疑问。即便如此,面上仍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承蒙您吉言。”
“既然娘子如此通透,老夫便也直言了。”刘敬铭从怀中掏出一封盖着朱砂官印的纸来,“前些日子老夫确然一直抱病,是以管束疏忽,连街上的雪也忘了着人清扫。”
那纸铺平了递到阿姀面前,落款是魏虢晖的名字。上面大致照着程序,写了奉召侯之命,退还东街北阔面商铺掌柜扫雪所花一共十五两整。
衡沚办事果然牢靠,即便那时阿姀与铺子还无名无姓,却将位置写得极为清楚,还署上了她和周嫂子的姓氏,是肯定跑不掉的。
“咱们是商,与官纠缠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既然娘子要交会费,魏工曹要退娘子扫雪钱,那老夫做个居中,两厢折抵便作罢,娘子可愿意啊?”
原来是打的这主意啊。阿姀转头看了看周嫂子,她使了眼色,意思着让阿姀做主。
刘敬铭将这官商私授的事,摆在众人面前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是打定主意觉得她不懂或是没办法而已。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刘敬铭在商会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而阿姀他们不过是初来乍到,想抗衡商会眼下还不是时候。
不过迟早是要把刘敬铭扳掉的。
都城牵制恪州,以后一定不会多给军饷。衡沚在军中,若是想粮草军备不缺,就必须依靠其他的财政来源。
恪州是通商要塞,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可不就是收商税么。
阿姀需要衡沚,连同整个恪州都强起来,有夹在都城与游北人中间也能生存抵抗的能力。所以再急,也不能在眼下急。
不过是不想给钱,就给他好了。
“刘大掌柜说的是。”阿姀点点头,深以为然,“原本在下雇人除雪,也只是为了邻里顾客出行顺畅,便人也利己,不算什么功劳的。您这倒是个极好的办法,我自然是很愿意。”
十五两,对一个白手起家的铺子是多么大的一笔损失啊,阿姀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心疼得一抽一抽地。
不过说场面话,是最简单的。经商这种事,违心是常有的。敷衍刘敬铭又不会掉块肉,也不会破产。阿姀毫无立场,也根本不在意。
或许刘敬铭也知道大家都是在逢场作戏,只是场面上的事,谁又会挑破呢。
“崔娘子果然孺子可教。”刘敬铭看起来松快了不少,比刚刚站在街上时更晴空万里,“哈哈哈,既然事办完了,老夫便也不留下给娘子添乱了,告辞。”
扇子握在手中,刘敬铭马马虎虎做个抱拳的动作,便又带着乌泱泱一批人走了。
阿姀长舒一口气,看着一行人的背影,心想总算是把佛送走了。
“对了。”都走下了台阶,刘敬铭却又回了头。
阿姀这口气又被迫吸了起来。
“新近开业,想必还有很多体力活得做。崔娘子周娘子两位娇贵,老夫便送两个小厮打杂,算是个贺礼吧!”刘敬铭手一点,队列后面的两个人应声站了出来。
还安插奸细,这刘敬铭真是一百八十个心眼儿啊。
那能怎么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