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如墨,大雨如注。
密林深处松涛阵阵伴着寒鸦悲啼愈发地幽静森凉。
冷冽的秋风裹挟着树梢上晕染了些许丹红的枫叶飘飘荡荡,枯叶甫一落进水坑便被疾驰而过的马车轧进泥土里。
马车前首坐着两名身披蓑衣的貌美女子。
一名女子虚弱地斜倚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唇色近乎苍白的不见血色。另一名女子驾车疾驰,握着缰绳的手青筋崩起。
飞速行驶的车轮掠过横挡在道路中间的枯木引起剧烈颠簸,马车内传出一道女子柔弱的惊呼声。
声音如江南水乡的春雾般柔软温绵,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原本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序橙闻声回头看,霁蓝色的浣花锦帘幕遮挡住了她探究的视线。
序橙捂着伤口慢慢扭转身子收回目光,眼底却已带了失望之色。
她暗暗摇了摇头,对帘幕内宛若惊弓之鸟的女子又多了一层否定。
序橙略探身对一旁驾车的同行女子悄声道:“这一路的追杀都没将她的胆子练大,将来如何面对王府的腥风血雨?阿午你真就甘心把这样的人带到王爷身边?”
“贵人自有吉相,连依姑娘玲珑聪慧,定会在王府谋得一个好前程。”
唤作阿午的女子语气淡然无波,言语之间尽是身为下属的谦卑恭逊,似乎马车之内的贵女于她真的除了尊卑之分再无多余牵扯。
序橙看着梓午,马车穿行在大道上伴着耳畔疾风,她正专注而认真的驾驭骏马。
瘦削的身子隐匿在棕红色的蓑衣中,白皙的面容看不出表情。江湖亦或者市井明明那般热闹,眼之所及皆是人间烟火却难消她身上不入世的孤独。
闲暇之时,序橙经常见她倚着窗棂发呆,整日望着窗前摇曳的梨树出神。这几日连眼神也失了光彩愈发地黯淡。
序橙知晓原由,心里跟着隐隐发疼。
马车中的女子唤作连依,是常远县令的女儿。序橙一行人沿途护送的原因有二,一则她手中握有户部侍郎贪污的证据,故此才遭一路截杀。
王府暗卫高手如云,护送连依这等小事本不该派梓午去办,府中任选几名一等暗卫便可将她安全带回府里。
派梓午去的原因主要是第二条,王爷看上了连依,娶她回来做府里的侧妃。
北秦六王爷赫连瑾书无妃无妾,府中后宅一直虚置。
入了王府,连依会是王府中唯一一位女主人,身份尊贵无比。
连依所嫁之人却是梓午爱慕了整整十年的人。同梓午朝夕相处多年再没有人比序橙清除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分量。
梓午坐的靠前,雨丝斜飞打在蓑衣上形成一串串水柱顺着斗笠蜿蜒而下灌入蓑衣,连着靴子也在淌水。她裹着纱布的手腕因为搏杀几次崩裂出血。
雨淅淅沥沥接连下了三天,她们足足顶着雨赶了三天的路。这三天里梓午时刻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连依。
序橙想象不出她究竟是以何种心境来时刻面对马车里那个即将抢走她心爱之人的女子。
当她一次次抽出腰间佩剑,不惜以命相护的时候心里什么滋味。
心里百转千回,作为暗卫的序橙不该多事,可作为出生入死的伙伴她还是忍不住提醒梓午道:“为了护她周全王爷派了多少得力下属,此刻她正是王爷心尖上的人。阿午你应该清楚,她一旦进了府,你和王爷再无可能了!”
梓午望着雨幕中的葱郁竹林有片刻失神,想起故人容貌,曾经匕首刺入胸口的钝痛感仿佛又回来了,她喃喃道:“就算没有她,我们之间也没有可能了,早就没有了……”
梓午恍恍惚惚想起出任务的前一晚。
那晚窗外竹影斑驳,梓午同往日一样规矩地单膝跪地等待眼前之人下派任务。
悬殊的身份让她不敢有丝毫逾矩,她努力克制住抬头看他的念头,眸光定定落在男子绣着翠竹的袍角上舍不得移开。
哪怕偶尔就以这样的方式和他见见面她也心生欢喜。
头顶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速去青县将连依带回,务必将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梓午习惯性地干脆答道:“是。”
室内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往常他指派完任务会直接离开,可现下梓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离开,那抹翠色袍角依旧停留在她眼前。
良久之后,梓午狐疑地微微抬头往上看,与面容俊朗的男人视线交汇。
男子怔了一瞬眼神顷刻凉薄,开口的声音冰冷地似裹了一层霜。
“连依是我的心上之人,也会是我的侧妃。你就算舍弃性命也要保她安然无恙,一定要将她带回来。”
梓午原本以为她的心早已经不会再有波动了,可当听见他这句话后,心还是会不可抑制地钝痛。
她低头恭敬回了句:“属下领命!”
男子径直离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