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膝盖上多了一道浅粉色的伤疤,淡淡的,哥哥说叫我不要看,很丑。我说不丑,这可是来之不易的勋章,是荣誉,那怎么能叫丑呢。
那大概是在八月份。清濑灰二终于能够从轮椅上站起来,颤颤巍巍的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像是第一次驯服四肢。我妈说得想办法联系联系东京那边的医生,她有认识的人在东京最好的复健中心,可以让哥哥过去。
清濑灰二没了训练日程之后,整日都在家里复习功课。他无意留级一年浪费时间,于是在这个假期里就把因学业而耽搁的功课捡起来,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那股拼命劲儿只有他训练的时候才有。
而我爸,之前被我发现的和哥哥略有僵化的关系最近在趋于缓和,对我也是温声细语的,活像变了个人。清濑女士则要敏感得多,当着所有人都面跟我爸说:“日和不会去跑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管我爸到底是怎样想的,他讪讪地摸摸鼻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某天临睡前,我妈来房间问我:“你觉得爸爸妈妈分开怎样?”
我来不及思考这句话什么意思,但话已经到嘴边了:“只要妈妈你开心的话……”
之后我妈思考了很久,久到我都快睡着了,她才离开房间。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该不会是要和我爸离婚吧?
顿时睡意全无,我鲤鱼打挺一般坐起来,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时隔多年,我再次夜里敲响哥哥的房门,哥哥果然没睡,我刚敲了一下他就让我进去了。
我哥还在做题,他面前那本练习册要被他翻烂了。见我进来,他把笔放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我不欲与他废话,开门见山地说了来意,没成想哥哥一副了然的表情,显然他早就知道。
“那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委屈在心里发酵,我可是好多小秘密都跟他分享的。
我哥作求饶状:“我也是猜的。”
说起来,我和清濑灰二,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性格却是截然不同,而在某些方面又出奇一致。不管是我还是哥哥,都觉得只要爸爸妈妈能获得幸福就好了。我和哥哥对一定要一家人在一起这件事都没有执念,只要有人还在互相牵挂着,那就有家,那就有归处。
“想那么多干什么?”哥哥笑着说,“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他们会永远爱着我们。”
“我知道的——哥哥你好肉麻。”
我大概是到了青春期吧,听到喜欢和爱之类的字眼就升起鸡皮疙瘩。
虽然我爸一直都很偏爱哥哥,但基于每年学习排球并非小数,他掏钱包倒是很爽快,我也勉强承认他可能对我也有一丝丝的感情吧。
燥热的夏日,终于在将歇的蝉鸣中结束了。立秋之后下了场大雨,地面重刷得干干净净,空气里都带着新鲜的泥土气味。
八月末,我正式跟待了三年多的俱乐部告别,我跟曾跟我在同一个球场上作战的朋友们照了相,合照摆在了这年夏天拿到的奖杯旁边,这次我站到了靠中心的位置,比了一个大大的“耶”。
佐藤向我要了电话号码,约定以后在赛场上见,她还想在俱乐部里再留一段时间,我抱了抱她,跟她说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
之后我就开始着手于复习中。
白鸟泽作为宫城拔尖的名校,并非那么容易上的,历年的题被我整理出来,确实比起期末考试难上不少。我学习比较偏科,所有的科目里只有数学和算数比较擅长,国文是最棘手的,我也读了很多书,但该记住的单词还是记不住,写作文还是像白话文一样,只会用最简单的词汇连词成句。
我妈说我这是畏难情绪,因为觉得难所以也没有认真去学。
我把“一定要上白鸟泽学园”几个字写在白纸上,贴在书桌前,这样我从书桌上抬头的一瞬间就能看到这句话。
但是没等我好好学习几天,新学期伊始,计划根本赶不上变化,这变化给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只能庆幸还好我准备的时间不长,不然可不就白费了吗。
九月份,秋老虎逗留宫城,好在日光不似盛夏时毒辣,让人一晒就昏昏沉沉的。
桐田八月中旬的时候去了东京,走之前我们还一起去吃了学校车站附近的炸鸡,被鸽掉的一次约饭终于在时隔八个月后姗姗来迟。我跟她说就算去了东京也要常联系,这么怕肉麻的我还悄悄地在她耳边说:“我会想你的。”
桐田去东京后,我们的LINE就没有停过,我的置顶只有三个,我的两个竹马和她。而桐田早在开学前一周就给我发了消息,她说她在东京很好,顺利考进了冰帝,还悄悄给我吐槽冰帝的考试题实在是太简单了,她非常怀疑东京的教学质量。我回复她说有可能是你太厉害了,所以才觉得简单。
新学期和我跟桐田熟识起来之前的日子并无差别,我本就无所谓独来独往的日子。倒不如说这样我也挺自在,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