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城待了两周后就返回了东京,行李还未来得及收拾,又坐上妈妈的车去了趟神奈川。
外婆家离湘南海岸很近。
沿着海边公路一直行驶,蜿蜒出岛屿的海岸线的轮廓。远处的天与海共享一色,几乎要看不见分界线。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低空飞过一群海鸥,最后停留在金色沙滩上,东京是看不到这样的海的。
我坐在后座上,车窗开了大半,潮湿的、充斥着大海的味道的风迎面而来。
“不要把头伸出去。”宫城女士警告道。
“知道——”我懒洋洋地回答道。
开进镰仓市的地界,街景忽然变得古朴起来。源赖朝在此建立起的幕府,如今似乎还存留着百年前的残影。白墙黑瓦的建筑掩映在绿树里,大道上行走的行人并不多。
外婆家在一条小巷里。
妈妈把车子停在巷子外边,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车上下来,妈妈伸手接过一些,我跟在她身后走进这条深巷。
外婆自与外公结婚后一直住在宫城家的老宅里,哪怕是外公过世后、良田舅舅说要接她过去,她也固执地摇摇头,说要留在这里。
没走几步,烘焙店旁边有一座低矮的房屋,门前嵌着“宫城”的木牌。门旁边还有一株观赏用的植株,我叫不出名字。
我妈在门上敲了几下。
等了大概有三四分钟,我听见屋内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咔嗒一声,外婆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啊啦……光代,不是说明天才来吗?”身体微微佝偻、精神头却很足的外婆一脸惊讶,然而很快就注意到妈妈身后的我,急忙招手,“小日和……都这么大了。”
“这不是怕您还出来接我们吗,想给您一个惊喜来的。”我妈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儿。
我走近些让外婆好好看看。
外婆却是拉着我的手,她的皮肤很干,手上几乎没有肉,只有一层厚厚的皮贴在上边。
“快进来吧,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我妈拉上门,闻言道:“东京最近卖得好的秋装,这不是快到秋天了吗,正适合您,所以就买了几套拿过来,东京的老太太们都爱穿呢。”
外婆家里是典型的和室。
玄关到能被称为是客厅的地方要经过一小段走廊,外婆牵着我的手,拉开障子,矮脚饭桌上摆着蕨菜糕,电视里播着漫才综艺。
我把肩上的包放在角落里,在布坐团上坐下。
“小日和。”外婆轻轻叫我的名字,“上次来,还没到外婆的胸口呢,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她把放在桌上盛有蕨菜糕的小盘放在我面前的地上。
“今天早上起来做的,小日和,尝尝看。”
外婆的脸上满是沟壑,笑起来眼睛都要与眼周的皱纹合在一起。然而非常温暖、和蔼,像秋日的暖阳。
我乖巧地点头,取了一块放进嘴里,黄豆粉裹着糕点,甜味很淡,冰冰凉凉很是爽快。
障子没关,走廊的另外一边便是葱茏茂盛的庭院。不过因为疏于打理,草都长得很高,几乎要淹没院里的小道。
“外婆,”我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您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孤单吗?”
外婆拒绝和良田舅舅他们一起住,自己一个人住在这样大的宅子里。
“我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事情呀。”外婆的眼睛,从见到我开始就变成了弯弯的月牙。“白天做做糕点,拿出去和邻居的老太太们一起分享,聊聊天打打牌,还参加了这片区的登山会,周末的时候去爬爬山、看看景,良田、彩子还有小若叶也每周也会过来一两次,外婆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呀。”
外婆很会用电子产品,她给我看了他们登山会去年去净土宗寺院时在镰仓大佛前拍的合照,都是老人,个个都穿着运动装,面带笑容。
外婆爱怜般地摸着我的头,“我们小日和是个体贴人的孩子呀。”
“外婆我呀,要守着你外公的书、守着老宅。但是,自己的生活也过得很快乐,所以我们小日和不用担心。”
我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此时会有泪意。
我和外婆见面的次数不多,因为父母工作都很忙,很少回神奈川,所以我一直以为,我和外婆并不亲厚。
然而相连的血脉始终有着它神奇的力量,见面之后,只是待在外婆身边就觉得很是平和,这里的时间很慢,外婆庭院里的草也生长得很慢。
我很想抱抱她,我也确实那么做了。
外婆的手分明是很薄的,不知为何,落在我背上的时候,我觉得那样厚实。
隔天,我见到了良田舅舅和彩子舅妈,以及常常听说却始终没有亲眼见过的小表妹若叶。
若叶才将将两个月,脸颊和身体都是肉嘟嘟的,胳膊像藕节,拳头圆圆的。现在的我手臂很有力气,单手抱她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