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二年级之后,竞赛课的内容肉眼可见地变难了。数学本就是一个庞杂的系统,又变化无穷,不规则的图形与数不清的符号堆砌在课本里。这东西费脑筋,于是去年在竞赛课上时常望向窗外的走神的坏习惯,也在不知不觉中纠正了过来。
赤司缺席的次数也变少了——如果说能让我觉得分班之后稍微有点安慰的地方,大概也就是这点吧。虽然比不上以前天天都见面,但是现在每周周末都能有坐在一起上课的时间,好像还是一年级的时候那样——比如文具袋掉在地上,有人会给我捡起来;又比如困倦的时候,有人会帮我关上窗。
五月份,樱树伸叶,丁香团团攒着淡雅的紫。每年一年级生进竞赛班,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往年的一年级进入竞赛班,因为人数不多,在讲基础内容的时候,所有年级的都是一起上课。临近比赛时,才会让得奖可能性最高的高年级的做历届的竞赛题,安排更多的课,以便查漏补缺。
青木悦子也是在这时候进入竞赛班的。
老实说,在看到她那张圆圆的脸蛋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我并不怎么惊讶:毕竟能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参照赤司,也应当是个品学兼优——总而言之各方面都很拿得出手的人。她亲切地对着青木老师喊了声叔叔——我这才发现他们的姓氏是一样的,原来还有这样的血缘关系,因为我特别喜欢青木老师,看青木悦子就更加觉得可爱了。然后这位我单方面觉得亲近不少的、刚踏进门的一年级学妹一转头,像是不经意似的,发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我和赤司,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日和前辈,赤司前辈!”
我被这声“日和前辈”叫得有些飘飘然,这是很亲昵的叫法,但我很喜欢。听到青木悦子叫赤司也叫做“前辈”,惊讶了一瞬间后又立刻了然——毕竟是一前一后的两位新生代表,再加上我有听说青木悦子在排球部之外也加入了学生会,这样一来他们认识也就不奇怪了。不过,又上竞赛课,又是学生会和社团的,还能平衡得这么好,青木悦子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子。
一旁的赤司略微点了点头,将刚才才合上的书再次翻开了,就我了解到的他来看,这是不想多聊的架势。
青木也没在意,她怀里还揣着书,我注意到封皮不是新的。
“日和前辈,我看你后边的位置没有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点点头:“当然可以,座位本身是不固定的,你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五官圆圆的后辈在我面前一口一个“日和前辈”,我的“前辈爱”油然而生。虽然以前也有人叫我前辈,但基本上都是叫“宫城前辈”的。其实,比起听起来孤零零的姓氏来说,我更喜欢被人叫名字,不过好像我们这个民族天生就考虑得很多,内和外的世界都有各自分明的界限,名字是特定的人才能叫的,我也不可能老是用我的规矩去框住别人,非要他们用我喜欢的方式叫我。但我有时也会在心里悄悄地发出呐喊:“都已经一起比赛过这么多次了,已经可以喊名字了!”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听到罢了。
平时练习很少与我有交集的青木,交流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她叫我“日和前辈”,无形之中就又增添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青木悦子坐下后,趁着还是课间,凑近了问我:“日和前辈,地区预选赛的首发名单,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我侧着头,想了想,道:“快了吧,去年是抽签结果出来后没多久就决定首发了,不过那是去年的事,织部前辈的方式方法或许不一样,临了的时候公布也是有可能的。”
突如其来地燃烧着前辈爱的我,末了又加上了一句鼓励的话。
“放平心态啦,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然后自信,相信自己并不差!幸福和机遇都会降临的……我也非常想给你托球。”
如果是攻手的话,听到这话应该会很高兴吧?
青木悦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我也变得高兴起来。
“好的,我会努力的,谢谢日和前辈!”
我嘴里一边咕哝着“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一边慢悠悠地转过来。纸页摩擦着桌面,赤司推过来一张草稿纸:
「日和前辈特别靠谱^_^」
我余光一睨,身旁的赤司十分认真地做着例题,笔杆子动得飞快,那副严肃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到十秒前他刚刚在写满推算过程的草稿纸上画上一个可爱的颜文字。
我拿起笔唰唰几下,给他推了回去。
「那当然!以后我也罩着你噢,赤司后辈╭(╯ε╰)╮」
午间无风,更显得外边的梧桐青翠欲滴,阳光耀眼,在桌面上勾勒出窗棂的轮廓。我趴在桌子上,合上眼睛休息。那光晒在我的脑袋上,不一会儿就头皮发烫,我感到我的眉头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隔着眼皮,外边的世界似乎变暗了。
应当是有人把窗帘拉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