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留恋了。
原本藏在袖袍里的手果断掏出一根金簪,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金簪尖锐的前端贯穿了纤细的脖颈,鲜血喷溅,如同雨落。
耳旁的喧嚣化作幻梦破碎时的呢喃,倒下的那一瞬,只觉这一生实在是逝者如斯,蹉跎自误,终究白云苍狗皆过客,也无欢喜也无愁,万般事俱化作了旧日她读过的一首诗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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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限的黑暗中,是梦在蛰伏,亦或是浓烈的死意充斥着,让倔强的魂魄不敢安眠。
犹如星辰忽坠,砸在巨大的方正铁锤上,击打刃面,火花飞溅,在刃面上反射出世界繁星点点般的倒影。
周懿觉得自己的眼皮似乎是可以动一动的,她却不敢动。
那金簪扎穿脖颈的力度如此之大,难道她被人救下了吗?
可新王登基,她必死无疑,何必要救?
她想不通关窍,便只当自己是死了。
“这是醒了?”
一个清越的小丫头声音,而后是脚步渐远。
周懿察觉到周遭静谧,这才偷偷摸摸掀开眼帘,朝四周看去。
她躺在一张青玉拔步床上,青玉为榻,实在是奢靡。不过,这间寝殿不大,不符合皇家规制,也没有王族的装饰,倒像是民间商贾之家的房屋。
怎么回事?谁救下了自己?她缓缓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胳膊,探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光洁的触感让她不由微微蹙眉,那样一根尖利的金簪扎入脖颈,怎么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她偏偏全须全尾的躺在这里,浑身上下与常人无异。
周懿早已习惯了一切尽在自己的预料掌握,这异样让她极为不安。
她慢慢适应着活动身子,缓缓从拔步床上坐起。那青玉榻竟然散发出点点晶莹的光魄,如此宝物,让她一时看得痴迷。
愣神之间,门被推开,一个端着托盘的女子甜笑着进来:“小师祖,没想到您今日竟从幻境中醒来了!师祖吩咐过,若您醒转,一定要先服一帖固元丹。盼儿还私自做主给您添了颗辟谷丹。”
周懿打量那女子,十八九岁韶华,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并非宫女的发饰。那一身青色衣裳,瞧着是普通的料子,也不是宫里的。
救她的是民间人吗?可她的势力几乎悉数被李氏子拔除,是谁有这样大的胆量,敢与朝廷作对将她保下?
还有,这女子为何要叫自己小师祖?她从县主、郡主到镇国公主,从未收过什么弟子。
更奇诡的是她脖子上消失的伤口和那张会发出莹玉光泽的青玉床,她位极人臣,也从未见过听闻过这样的奇事和宝物。
她心中奇怪,却并不轻易出言透露出自己的疑惑。余光瞥见案几上摆着一张铜镜,趁着那女子放下托盘之际,起身走近几步。
是她,也不是她。
她自戕时,已是三十八岁的妇人,多年来殚精竭虑,两鬓如霜,早失了旧日颜色。
而铜镜中,是一个韶华年纪,般般入画,玉面淡拂,齿若编贝的女子。
那是年轻时候的周懿,双瞳剪水,不谙世事,似毫无半点心计谋算,却又藏着几分明眸善睐的狡黠。
周懿呼吸快了几拍,不由轻抚自己的面颊,韶华易逝,她是如何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
自称盼儿的女子此时已经瞧出不对劲来,疑惑道:“小师祖,你该不会还没从幻境里缓过劲儿吧?”
周懿终于忍不住回头,满目茫然:“什么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