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筒打开，机械臂离开的时候，他几乎看不到手指上切口的痕迹。
“请从固定装置中离开，尝试活动你的手指”机器人站在一边提示接下来的操作，“请用手术指迅速点击屏幕中的冰块。”
沈叶锋都照做了。
“请将手指接触杯子里的水，并对中指施压。”机器人递过来一杯水。
沈叶锋把中指伸进水杯里，贴着一点水面按住杯壁慢慢加力，力度足够大的一瞬间，杯子里的水瞬间结了冰。他强作镇定，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指。他惊讶这技术远超他的想象。他突然明白了入职体检项目里的全身扫描是做什么用的了。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这双手的未来：沾满鲜血。
结束后，他被机器人送出了手术室，许源已经在等他了。
“11点了，我们要抓紧回皮城了。”
他们原路返回杨城机场后，许源连夜开车回了皮城，到家时，已经是周天下午四点。他的身份证和手机放在了桌子上。餐桌旁的垃圾桶里还有一份今天中午一点喊的外卖……
周一，沈叶锋正式入职了。一大早穿上新西装，去赶他大脑里已经赶过千百遍的地铁，人来人往，嘈杂喧闹。通道两旁LED屏幕，闪烁着各式各样的广告。他没有去乘自动扶梯，而是大步地往前走，脚下是他“世界色彩的起源”，似乎扶梯上的行人都是他这场个人秀的观众。是的，他对现在的自己，从外形到生活都很满意。
一个星期的岗前培训结束后，沈叶锋正式开启了他在皮城的新生活：工作日乘坐地铁到公司，换上工作服，开着巡检车挨处去做设施巡检，同时秘密的安装上联盟的“纽扣”。他也不知道那“纽扣”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他在联盟里没有任何知情权，只有执行。
就像他只知道许源每天自己开车早出晚归，很少有时间在家，却完全不知道在哪里工作及真实任务是什么。他也没有问过，他知道，只要是他不知道的，就是他不该知道的。
与在加卡的生活不同，皮城是最繁华、最发达的城市，这里是现代文明与新兴科技展现的最淋漓尽致的地方。可是沈叶锋对这些高科技似乎没有了兴趣。周末他窝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科技公园里的飞行器起起落落，似乎能想象出来体验的人们一脸的惊讶和不可思议。是的，那晚他在杨城机场坐上那架飞行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从杨城到雪松山，六百多公里，它飞了不到两小时。还有旁边草地上的全息交互体验，在基地已经应用了好多年了……
“我不喜欢高科技么？”他一遍遍的问自己。
“不，我不是不喜欢高科技，我是不喜欢有人利用高科技优势，用它来发动战争。”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自己。
“沈叶锋，周末有空么？下午去玩太空堡垒么？”
“我们去放风筝怎么样？”
“好，去哪儿放？”
“去了你就知道了。”
出了城一直往西北走，过了五房镇，向北，他们到了一片废墟。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在加卡的时候，我把加卡到皮城沿路的村镇都研究过了。”
“但是你发送给我的信息里没有这里。”
“我以为这是一片废墟，没有价值，所以没发。”
“再往北就到水城了。放风筝需要到这么远的地方么？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绝世好筝，都不能在公园放。”
沈叶锋笑笑没有说话，从包里拿出一个简简单单的折叠三角风筝。傍晚的阵阵微风托着风筝徐徐飞上天空，红、橙、黄、绿、紫。彩色的条纹安静地飘浮在落日的余晖中。
“许源，你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么？”
“皮城旧址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么？”
“只要你在互联网上能查到，我就能知道。”
“你还记得皮城的城郊有一个废弃的建筑群么？你看那，就是它。”沈叶锋指着远方一片仅剩几面墙壁和几个石柱的建筑说到，“那里曾经是皮城第一所寄宿中学。当年一架SR-72在皮城上空穿过，两枚导弹射出，学校一千五百名学生瞬间殒命。那场战争的开始，就让人们见识到了邪恶的无下限。为了铭记这段历史，皮城在新城的旁边也建造了同样的建筑。”
“你对历史很感兴趣？”
“我想知战争和和平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紧紧地贴着地平线，变得通红，外层裹着一层静谧的深蓝，然后渐渐过渡成了满天的漆黑。沈叶锋掏出小刀割断了手里的风筝线，一切都在夜色中消失了。
两个人躺在山坡上，看着满天繁星，许久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