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杀鸡儆猴,自然要雷霆手段。
当年大邺内战不休,国力衰减,现今陛下时仅九岁,就被当做质子送到北齐,后面虽辗转重回大邺,可有这遭事,按理来说,帝位是怎么也轮不到他坐。
可他偏偏坐了上去,还坐的稳当,因为几个哥哥死的死,疯的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也尽数缩在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内情不得而知,但陛下昔日加宁愿扶持皇后,也不愿放权太子,八成是自己之前做过类似的事,勾结朝臣、架空皇帝、发动政变,便格外怕孩子走自己的老路。
难怪昨天生那么大的气。
文远伯家此次就算不死,剥夺爵位、褫夺官身是逃不掉的。
乔昭懿想着,身体被乔昭兰用胳膊撞了撞,瞧过去,就见乔昭兰朝自己挤眉弄眼,“打个赌?就赌文远伯家会不会被流放三千里?”
乔昭懿:“……我觉得赌燕明轩会不会被周氏打三十板子,结果来得更快。”
京中办案结案,讲究的正是拖字诀,没一个月可下不来。
……
燕明轩被打的可不止三十板子,人是差点被直接打死,行刑的是缉查卫,动作毫不留情,还一并将嫁妆单子也核算了,过程没细说,反正只有个结论——少了三千两。
至于张氏拼了命为文员伯家生的女儿,送到乡下庄子不久便急病去了。
闲得无聊的御史言官,又是一摞递到御前的弹劾折子,惹的陛下头疼不已,念折子的公公几个停顿,生怕真将陛下惹恼了。
都察院的弹劾折子是白皮的,所以也叫“白简”,不像其余各处递来的政事折子,这种折子,陛下必须要看,不想看,也要由公公念给他听。
皇上挥手,“再念下去,朕头疼的老毛病真要犯了,给皇后送去,让她替朕看。”
公公犹豫,弹劾折子向来只给陛下看的,给皇后送去,前朝知道,怕不是又要闹。
皇上脸色不虞:“怕什么,天塌不到你头上。”
公公无法,只得送去。
周绮摇看见折子时,人稍顿,须臾恢复以往神色,只当寻常折子处理,邓仪在旁边伺候笔墨。
“都察院的折子都递来,皇上心里还是向着娘娘的。”邓仪恭顺道。
周绮摇笑笑:“我原本以为太子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蠢,天底下还能有除了本宫外更向着他的?什么姨母不姨母的,还不靠本宫的恩赏方能体面过活。”
她声音并不严肃,反倒像聊家常似的贵夫人,手中生杀予夺的朱笔,写起字来,动作也是娴雅到了极致,一丝不苟。
“不过这事陛下给了岑家,约莫还是想查查太子的底,可处理干净了?”
邓仪:“娘娘放心,一应罪状最终都有人顶着,牵连不到太子。”
“太子这两日状态怎么样?”
“听说寝食不安,成日惶惶,一直想进宫见娘娘。”
“不见,让他好生反省去,本宫原本想着乔氏女是个可心儿又聪明的,样貌也好,许给他做侧妃也不丢面,现在来看,真是枉费本宫一番心意。”
提到乔昭懿,周绮摇抬眼看下裱起的无题牡丹,觉得那孩子真真是个妙人儿。
她后想指给膝下的七皇子做正妃,人家却也不想要,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娶妻当娶贤娶贵。
周绮摇哑然,无奈一笑。
太子已立,还要做无用功,她聪明一世,儿子却各个蠢笨,眼皮子太浅,尤其是老六,还和姚贵妃搅和到一起了。
“对了,你和岑聿知会声,街头巷尾的留言太过,处理下,另外留心些乔府的动向,乔氏女若是遇见可心的人,给本宫递个信儿。”
邓仪应是,虽对乔昭懿没什么好感,但娘娘喜欢,他自然要捧着,虚虚说了几句,想起京中的事,“娘娘,燕家不仅事涉乔四姑娘,三姑娘也牵扯进去,您看——”
周绮摇笔一停:“你不提本宫都要忘了,既如此,给三姑娘送个添妆的赤金头面去,听说已许给了李侍郎家。”
……
乔昭兰收到宫里赏赐的时候,人都在飘,走道绵软软的。
头面捧在怀中,还觉得不真实。
她不过一小人物,竟有机会得到中宫赏赐,还说她贞烈有佳。
王姨娘更是闻喜落泪,边擦泪珠子边笑,又哭又笑的劲儿,惹得乔昭兰扑哧声,彻底笑开了怀。
乔昭懿在一旁扇着扇子,人也跟着笑,杏眼弯起,显得特别无害,直夸头面漂亮,适合乔昭兰。
心中忍不住腹诽。
娘娘这个好卖的,头面赏下来,再夸奖一番,先前摆弄乔家一道的事,就算翻篇。
好一个借刀杀人。
乔昭懿在这坐一下午,半推半就地在乔昭兰试头面的时候,跟着试了新口脂,心里想,万一她心心念念的短命亡夫就来了呢,也不能素面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