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啊?”
“早着呢。”
“等你毕业了,老爸给你在北市买套房子。”
“别是那种没产权的小公寓吧。”
陈建桥啧了声:“你也太小看你老爸了。等着吧,我闺女以后就是新北市人儿了。”
陈西瑞特捧场地说:“谢谢您咧,老陈同志。”
锅汤冷却,父女俩又碰了一杯,陈建桥说:“你妈脾气不好,要是跟你吵架了,你让着她点,这些年她一个人带你不容易,我也没尽到什么责任。”
陈西瑞点了点头:“更年期妇女,我理解。”
这顿饭花了两百多,走之前,陈建桥硬要给她塞钱。
陈西瑞一看那转账五千的微信提醒,没点收款,直接把手机揣进了衣兜,“我不缺钱,你自己留着吧。”
天色已黑,城市灯火辉煌,父女俩在公交站台挥手分别。
陈西瑞远远看着陈建桥走入人潮中,佯装许久的淡定突然就崩盘了,鼻子一酸,莫名联想到了朱自清的《背影》。
陈建桥终于老了,年轻时候打摩丝涂发蜡,牵着四五岁的她去西餐厅吃牛排,现在穿一身半旧不新的老式衬衫,渐渐淹没在长街尽头。
注视很久,眼睛里不觉起雾,陈西瑞匆匆抹了下,转过头去查看班次信息。
到家之后,陈西瑞又是另外一套说辞,譬如两边倒的墙头草,见风使舵乃是看家本领。
她啃着苹果,边啃边口齿清晰地陈述:“你俩都离婚多少年了,你管他再不再婚呢,你越在乎,他越得意,现在我爸满世界嚷嚷前妻对他贼心不死。”
林美珍狠狠呸了声:“他放屁!”
“妈,你记得我奶奶的三妹吗,就我那刚过完六十大寿的姨奶奶,她平日里走路都喘气,感觉活不长吧,老公一死,诶,人身体立马就好了。现在我姨奶奶可洋气了,打扮得跟人间富贵花似的,一天要笑上八百回。”
“去,别贫。”
“真的,你要向我姨奶奶看齐,没了男人,女人能活得更好。”
“道理我都懂,我就是……”
陈西瑞赶紧接上话:“你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梅开二度,我搁这儿孤苦伶仃的啊,但是妈,你不是有我吗,以后我给你养老。”
林美珍终于气消,问她和小吴怎么样了,她可不想晚年背井离乡,如果是去北市,那叫人往高处走,可以考虑。
陈西瑞心知瞒不过,如实回答。
林美珍本就不看好这段恋情,一个南方人一个北方人,光是饮食差异,就够念叨三天三夜的。
去年她闺女陪小吴回了趟老家,回来之后吃饭都改用小碗了,炒个青椒肉丝,那八寸大圆盘里就盛了可怜巴巴的一小撮肉丝,还不让问,问就是南方人活得精致。
她当时心里就冷哼,南方待三天还给你整高贵了。
“我为你俩的事儿特地去寺庙算过一卦,大师说你姻缘在北,咱们家再往北,那可不就是北市嘛。”林美珍畅想起未来,“等你嫁到北市去,我就把江州的房子一卖,跟着北上享福去。”
陈西瑞咔哧咬一口苹果,嘻嘻笑了笑:“那敢情好,除了这个,大师有没有说别的?”
“大师还赐了一句话。”
三月前,她去寺庙烧香,恰巧就遇到一位神乎其神的老和尚,在她递上女儿的生辰八字后,那人讳莫如深,执笔写下了两行字。
思及生涩难懂,以免有所遗忘,她特地取了纸和笔,记录下来。
眼下聊起这茬,林美珍翻出那张短笺,给她看。
——多情者多艰,寡情者少艰。情之不敛,运无幸耳。
陈西瑞云里雾里:“太有文化了,看不懂。”
林美珍脸一沉,忧心忡忡:“他说你情路坎坷,要折腾掉半条命。”
“听着怪吓人的,我这是谈恋爱啊,还是上战场啊。”
林美珍愁云不减,又想女儿这性格,到哪儿都注定不会吃亏,没准儿是那老和尚想骗钱。
换个角度,心情倒也好些了。
“反正你自己当心点儿。”
“别闹了妈,这你也信?”
陈西瑞左耳进右耳出,没当回事儿,她从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也就无法预料大师所言的“姻缘在北,情路多艰”是怎样一段伤筋动骨的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