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晋国东境发生战事,晋国和邻国句余打了起来。
我宇文家执掌江山时,就曾因边境问题与句余发生冲突,父皇曾三次发兵攻打句余,其中一次,他御驾亲征,依然没能彻底解决和句余的矛盾。
去年,句余又来骚扰边境,杨世泰接连派出两位大将均未能平息战火,这年立春过后,杨世泰决定亲征。
出发前一天的夜里,杨世泰带我登上了青雀台。
这里是太极宫最高的地方,站在青雀台上,可以俯瞰整个邺城,甚至更远的地方。
小时候,我和杨世泰来过这里好几次,当然不止我们,还有我的兄弟姐妹和其他伴读。
我们在青雀台上嬉戏玩耍,我在青雀台上跳舞给小伙伴们看,杨世泰吹笛为我伴奏。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杨世泰跟随他的父亲南征北战,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难得相见,也再没有一同登过青雀台,哪怕我入了晋宫,他也没带我来过。
今晚月色皎洁,一轮将圆的月亮高悬夜空。
杨世泰一袭墨绿长袍,如临风玉树立于天地之间。夜风吹动他的袍角,月光照在他身上,他整个人看上去微微发光。
“庆娘,跳个舞吧。”
杨世泰从腰间抽出玉笛,横在唇边。
我没有拒绝,在他的笛声中翩然起舞。
他吹了很久,我也跳了很久。
最后,他将笛子从唇边拿开,我停了下来。
他将我揽进怀中,“明天,我就要走了。”
我没说话,专注地听着他的心跳。
“我们许个愿吧。”
他轻轻将我推开,对着月亮双手合十,“我,杨世泰,愿生生世世,与宇文仙蕙永结同心。”
说完,他转头看我。
我对着月亮双手合十,默默发愿。
“你许了什么愿?”他笑着问我。
我望着月亮,“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眼角余光里,杨世泰看着我微笑。
“好,我一准儿回来。”我听到他说。
杨世泰走了。
他走那天,我站在青雀台上,望着他的御驾在三军的簇拥中,浩浩荡荡向天边而去。
他走了很久,立秋过了还没回来,这期间,我收到了两封来自他的信。
一封信里,杨世泰说敌人不足为惧,让我不要担心,按时吃饭,等他凯旋。
另一封信里,他说他打了胜仗,很多人保护他,他很安全,让我不要担心,按时吃饭,等他凯旋。
我不担心,我很认真地按时吃饭,可是他怎么还不回来?
我一次又一次登上青雀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那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他的身影。
秋风渐凉的时候,杨世泰回来了,是凯旋,句余国整个被灭,但他受了很重的伤。
杨世泰中了毒,一只毒箭射中了他的胳膊。
随行的医士用尽毕生所学,对他所中之毒无能之力,只能勉强吊住他一口气。
或许,根本不是医士的功劳,只是杨世泰自己挣扎着不肯死,存了一口气,活着回来见我。
太医院的太医们束手无策,上皇落泪,太后嚎啕大哭。
我没哭,我有办法救他。
我的外祖父家世代行医,外祖父是周朝太医院的院正,医术精湛。
有一年邺城和周边村镇瘟疫横行,外祖父受命救疫,老百姓用了外祖父的方子得了救,外祖父却因劳累过度,猝然而逝。
外祖父留下了很多医书,小时候,我在不经意翻看这些医书时,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救命方法: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一个人若是身中无名之毒,百药不效,唯有一个办法能救这个人,就是用另一个人的血换掉这个人的血,这个人就可以得救,只是另一个人会因此而死。
我要把我的血换给杨世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