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浅醒来后仍旧有些低烧,躺在床上神色恹恹。
因为幼年在孤儿院没有得到精心照顾和充足的营养补充,谢浅身子弱,容易生病,虽没生过大病,但小病不断,每次感冒总要断断续续很久才能痊愈。
她强撑着精神起床,此时已是八点,早已过了早餐的时间。
谢家颇有仪式感,家里所有人都会一起吃每日的早餐。哪怕假期,谢云暄和谢浅也会在早上七点准时到达餐厅,这也是一天当中谢家人最齐的时候。往常早饭桌前都会有谢父、谢母、谢云暄、谢浅四人,有时还会有来做客的谢家旁支其他人在。
如今谢家老爷子也在这里,哪怕生病不适,谢浅也应该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今天谢浅没听到闹钟,也没人来叫醒她。
她猜测是谢云暄已经安排妥帖。
果然,女佣在谢浅醒来后送来早餐,又询问谢浅的身体状况,是否需要再叫医生来。
谢浅:“不用,只有低烧,吃点药就行。”
昨天医生开的药还没吃完,她强打起精神,吃完早饭后吃完药,休息一会儿,梳洗打扮后下了楼。
早上没有出现,哪怕有谢云暄说明原因,她也需要亲自向其他人再次说明情况,好表露自己的歉意。
谢云暄已经随谢老爷子一起出门,谢母梁业琴正在花园的洋房里喝茶,见谢浅走过来,她示意谢浅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谢浅依言坐在梁业琴旁边的椅子上,背脊挺得很直,手放在膝盖上。
“身体怎么样了?听云暄说,你昨日发烧了?”
梁业琴斜靠着椅背,纤细的手指拿起茶杯,神情放松,一边品茶,一边欣赏花园的景色。
她还在回味昨日的宴会上人们看向她的艳羡眼神,丈夫谢朗峰与她举案齐眉,孩子谢云暄的出色有目共睹,她觉得人生的完美不过如此。只是还得等谢云暄大学毕业成家立业,她才能真正享受舒坦日子。
佣人在一旁随时等候吩咐。
谢浅点头,答刚刚梁业琴问她的话:“昨晚吃过药已经好多了,不过早上还有些低烧。”
“你该注意养身子才是。你也知道你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身子亏缺的总要补上,不然以后有你受的。人是该记得自己的根,不然就叫忘本,就叫忘恩负义。可现在条件好了,从前的坏习惯就该丢掉。”梁业琴又将茶杯放下,抬抬手,一旁的佣人立刻上前用手帕擦干净她手指上不小心沾染的水渍。
梁业琴顺手将手帕抽过来,攥在手里。
谢浅的眼神余光瞥见他们的动作,听到梁业琴的话,眼神暗下来。
这话梁业琴已说过许多次,可她仍未习惯,但又不该沉默。
谢浅点头答应后,两人皆沉默下来。
梁业琴舒适地欣赏周围的美景,偶尔喝茶,谢浅坐在一旁不言不语,背脊已经挺直。
周围无比安静,她几乎能听到洋房里的钟表滴答声。
谢浅透过洋房的玻璃,看外面的风吹动树叶和花瓣,吹起天上的云,直至吹散。
洋房里很温暖,舒适的暖意几乎让人昏昏欲睡。
可谢浅的周身却无比寒冷。
她喉咙有些痒,努力压住一声咳嗽。
梁业琴注意到了,立刻皱眉,继而反应过来,又舒展眉间。
她侧着身子看向谢浅,伸出手,隔着手帕轻轻拍了下谢浅的手,以示亲近。
“身体不适的话,先回去休息吧。”
“好。”
得到允许,谢浅走回房间。
在每次与梁业琴相处,谢浅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她知道过去谢老爷子安排她住进这里时,梁业琴和谢朗峰表达过强烈反对,只是碍于老爷子在家族的威望,顾忌自己的形象和风评,这才将谢浅接进这里。
谢浅向来装作不知道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若不是谢家的帮助,她不会有舒适的生活,并能进入重点学校受到良好的教育。哪怕梁业琴和谢朗峰并不喜谢浅,言语和态度上也常常表现出来,但日常生活上该提供的,谢家从不缺欠,谢浅对他们只有感激。
她不会奢望自己不该有的东西。
但人总会感到孤寂,她不想做天上的浮云、地上的浮萍。
刚来谢家时她害怕自己惹怒谢父谢母后被赶出去,甚至到无法入眠的地步。
她幼时也曾幻想过,若她真的是谢家的一员,能得到梁业琴和谢朗峰这对父母的爱,还能有谢云暄这样温柔的兄长,她的生活该有多么快乐呢。
但这也只是幻想。
她从未表现出亲生女儿才能表现的乖巧可爱,在这里,她始终是行事规矩,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事,也没有任何态度的局外人。
她从不奢望讨得谢家的欢心,却又害怕被他们讨厌,只能谨慎行事。
多么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