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陆续进进出出,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陶云淼喜爱的吃食。她被元文锐扶着坐在桌前,手中接过元文锐递过来的手炉,温度正好。
“来,淼淼,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这几日在宫中,皇上有没有为难你?”
“淼淼……”
见她端着碗,始终低着头,元文锐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碗,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耐心地解释。
“我知道你担心,但此事急不得。岳父被关在刑部,我已着人照看,他们不会被人为难。而且朝中已有多位功勋因此被惩处,父皇难免震怒。”
元文锐用手摩挲着她的脸颊,细细安抚。
“淼淼放心,皇上始终是我父亲,就算再生气,也断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陶云淼伏在他的肩头,听着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下定了决心,轻轻说道:
“依大荣律,贩卖私盐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爹他绝不会如此糊涂。陶家已被朝廷翻查无数次,刑部迟迟没有定罪,无非是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
感觉怀中之人起身,元文锐转身与她对视。
只见陶云淼拔下头上的云纹双死缠绕玉簪,轻轻转动玉簪尾部。玉簪上的裂纹越来越大,直至变成了两段。
竟是空心。
一卷丝帛被小心地从簪中去除,薄如蝉翼。丝帛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蝇头小字,字迹工整清晰,很容易就辨认出,每一行都是地名、铺子、人名,一一对应。
对上元文锐询问的目光,陶云淼把这卷丝帛交到他手中。
“世人皆知,江南陶家富可敌国。很少人知道,陶家还掌握着一个庞大的消息网,它笼罩大荣四境,这才是我陶家的根基。今日便拜托夫君将它呈上,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留陶府一线生机,消除父子隔阂。”
最后一抹天光散去,刺骨的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间渗入。
陶云淼在一阵寒意中醒来,竟是不知何时睡着了。环顾四周,不见元文锐的身影。隐隐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以为是院中下人在屋檐下闲谈,便无心留意。
谁知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似是起了争执。
“……陶家……三思……”
模糊的声音随风飘入陶云淼的耳朵,她立马警觉起来。披上厚重的外衣,蹑手蹑脚走到窗户下,侧耳细听。
门外,元文锐和六皇子对面而立,六皇子涨红着脸,横眉怒目。
“六弟,你年纪尚轻,有些事你还不能理解。”
“我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一直都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
元文锐哂笑着伸出手,试图去摸他的头,却被他一甩胳膊挡下来。本来只当他是小孩子胡说,哪知六皇子接下来的话让他当场呆住。
“你早就知道有这份名单,所以才接近陶家,才娶的陶云淼。”
听到这里,陶云淼脑中“嗡”地炸开,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脚底的凉意直窜头顶,身体僵硬。直到手掌传来指甲嵌入皮肉的疼痛,她才强忍下了要与元文锐对峙的冲动。
外面短暂的寂静过后,响起了元文锐隐忍的斥责声。
“胡说什么?!”
“我以为,你不过是觊觎陶家在江南的威望和财力,助你夺取太子之位。如今你又陷害陶家贩卖私盐,利用晋王妃给她送毒药,莫非你想……”
一点一点被人揭开了掩饰已久的面具,元文锐脸色越来越阴沉。在他阴鸷的眼神下,六皇子终究没有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从未见过元文锐如此模样的六皇子,顿时汗毛竖起,感觉三哥看他的眼神像是一把冰冷的剑,仿佛要把他刺穿,不由后退了几步。
轰——
身后的房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站在水榭旁的两人俱是一惊。
只见一片昏黄的烛光中,陶云淼一身白衣,赤脚着地。额前散落的几缕秀发,随风翻飞。她脸色惨白,双眼通红,蕴满泪水,任凭贝齿紧紧咬着嘴唇,不让泪水落下来。
望着她一步一步,如提线木偶一般,向他们走来。
元文锐只有一瞬间的迟疑,又变成个温暖和煦的人。
“淼淼,请相信我。”
“是、不、是?”音色沙哑而粗糙,语调迟缓而沉稳。每一个字都如千斤重石,重重砸在他们的心上。
“听我说,淼淼!”被人戳穿秘密的元文锐还在狡辩着。
“听你说什么?是如何骗取我的感情,陷害我的家人,还是你没有做过?!你可还有一句真话?”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着,陶云淼嘴唇剧烈颤抖着,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在她心里翻腾着。
室外的温度越来越低,雪花越飘越大,院中地上的小路已经被大雪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