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跑什么?”
熙华又往前迈了几步,站在薛承影跟前仰头看他,“觉得委屈?”
少年人高马大的,垂着眼摇摇头。
那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倒叫人心软。
熙华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说点什么,至少应该道个歉,解释一下。
可那些话涌到嘴边,又被她重新咽了回去。
她故意叹了口气,伸手摸向薛承影的脸颊,“薛小将军堂堂镇国公府嫡子,和个风尘中人计较什么?要想在我府中做事,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可不行。”
“卑职不委屈,”薛承影蹙着眉低下头去,微躬着身子好叫熙华轻易能够摸到他的脸颊,“卑职只是担心……”
“什么?”
熙华不自觉地勾着唇角,拇指剐蹭着他鼻梁侧边的那颗小痣。
“担心……殿下会叫那等人蒙骗。”
薛承影犹疑半晌,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卑职到的时候,撞见他正在向您套话,问您……”
“问我金羽卫的虎符去向,”熙华打断他的话,张口说道,“本宫知道。”
话头被打断,薛承影一下子卡住,张着嘴尴尬的站在原地,身体因为躬着的姿势而有些发僵。
尤其是在意识到熙华一直在摩挲自己鼻梁一侧的时候,他的心绪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起来。
他疑心自己脸上是否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局促到双颊迅速涨红。
“你脸上的小痣,看起来很漂亮。”
熙华眼看着人家一点点脸红起来,满意的收回手,“没沾到什么脏东西,别担心。”
然而她这话落下,薛承影却越发局促起来。
他从不知道自己脸上还有颗痣。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摸,可这念头只在脑中过了一遍便放下了。
“在这儿,”熙华很轻易就看透了薛承影的心思,抬手直接点在薛承影的鼻梁侧面,“很小一颗,有点红。不太起眼,但是很漂亮。”
……
午夜。
薛承影躺在卧房的床上,满脑子都是白天的事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父兄还在边关驻守,偌大个镇国公府只他一个主子,他前几日便给大半下人都放了假,这会儿阖府都静悄悄的。
入耳除了风声便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横竖睡不着,他从床上翻身下来,连个外裳都没披便推门往外头去。
宿在耳房的小厮只听到“吱呀”一声便醒了,起身拿了件大氅跟上。
“少爷?”
钩吻跟上薛承影,给人把大氅披上,“少爷要找什么同我说,我去库房找就是。”
薛承影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找什么,也没吭声,自己从库房前的瓷瓶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库房一年到头也开不了几次,屋子里灰尘很重,空气里还隐约能够嗅到一点发霉的味道。
钩吻去将屋里的灯点上,昏暗的房间霎时亮堂起来。
薛承影看着库房想了一会儿,他依稀记得年前似乎有面海水云纹铜镜随旁的东西一并赏赐下来。
当时他只说让人收起来,也不知是被收到了哪里。
他在库房里翻腾了半天,就连不知道什么年岁赏下来的东珠和金锏都翻出来了,愣是没找着那面铜镜。
“少爷,您到底在找什么?”
一旁的钩吻到底是憋不住了,凑到薛承影跟前,开口问道,“您说了,我也帮您找找。”
薛承影抿着嘴不吭声,脸涨得发红。
外头更夫敲锣打更的声音隐隐传进来,薛承影转头看向门外,愣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当。
又是一声锣响,更夫的声音徐徐响起。
“……夜半子时,平安无事……”
“已经子时了?”
薛承影转头看向身旁的钩吻,猛地怔住。
他忽然想起白日在马车上的时候,熙华说让他今夜子时过去找她。
思及此,他凝眉迟疑,分辨不出其中真意。
敲锣声渐行渐远,薛承影还在犹豫。
其实此时已是深夜,若是直接登门,且不提宵禁,便是对公主的名声也是有害无益。
那便只剩一条路了。
——夜探公主府。
薛承影思绪很乱。
他怕自己会错了意,又怕是自己优柔寡断误了殿下的事。
四下里寂静下来,钩吻看着自家少爷,实在不明白他大半夜不睡觉是在做什么。
刚刚薛承影闷不吭声的找东西,钩吻就觉得奇怪。这会儿自家少爷站在原地不找了,钩吻觉得更奇怪了。
“少爷?”
他凑过去喊了一声,“子时一刻了,咱回去歇了吧?”